李问真诚地道谢，抬手擦去沾在8号薄薄眼皮上残留的蓝血。

在那些冰冷的异色血丝下，少女柔弱而妖艳的面庞显得异样瑰丽。

“你救了我，8号，多亏了你。”不然他可能已经死了。

8号缓慢地眨眼，打湿成缕的睫毛划出一道道柔美的弧线。

他在感谢她。

他好温柔。

喜欢……

喜悦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应。

“跟你、可以……”

“可以。”

李问碰了碰她的触角，引来那些东西羞涩地蜷缩在一起，缠上他的手指，轻轻**着，像在撒娇。

“8号，你可以继续跟着我了。”

冷血生物妖艳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墨绿色的眼眸压抑住盛大的狂欢，她一点一点无法克制地、矜持缓慢地卷住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眼里有明显的期盼，像个等待糖果的小孩子。

“喊、我……”想听他喊那个名字。

在她小狗一样湿漉漉的注视下，李问立即了然。

笑着喊她，“梦黎语，糖果明天给你。”

.

在8号犹如生离死别般悲痛的告别之后，李问终于被担架抬走。

洗过澡，李问裹着毯子可怜兮兮地坐在监护区的床上，有人在给他检查身体，以防留下未知毒素或者伤口。

李问则是拿着一片鳞片发呆。

换衣服时，有人在他衣服的心脏位置发现了一个子弹破口，内衣夹缝里有个精钢弹壳，大概是密集攻击中，从8号触角缝隙间穿透的。

然而这一枚子弹并没有杀死他。

治疗师看着那个破口以及他完好无损的皮肤，惊讶地说，“很神奇，这可以称作是个奇迹了，子弹可以轻易击破你的心脏，但是这个东西当时挡住了它。我能去研究一下这个东西的材质吗？”

治疗师手里拿着一个扇形的流光溢彩的鳞片，那时是曾经在S区深处看见的美丽人鱼身上的鳞片。

李问摇了摇头，礼貌谢绝，“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私人物品。”

那个治疗师遗憾地将鳞片放回到李问手里，“裂解武器非能轻易击穿坦克和重型机甲，你能被这片鳞片保护住简直是奇迹，它的材质一定相当精密，那枚子弹甚至没在它上面留下痕迹。”

李问垂眸观察那片薄薄的、流转着璀璨光芒的鳞片，的确如治疗师所说，上面一点痕迹都没有。

可他十分确信，这枚鳞片之前存放在他的外衣口袋里，没理由凭空出现在贴近他心脏的皮肤上。

所以，究竟是什么时候，这枚鳞片阴差阳错地掉在这里，并救下他一条命的？

艾琳提着夜宵风风火火地进来，将东西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恨恨地说，“那个徐教授，她想要了你的命。”

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把李问的生命放在眼里。

李问没有说话，他此前从来没有观看过任何一次生物实验测试，只知道那些测试十分残忍，而今天亲自感受，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精神极度疲惫。

有一种受惊过度后的瘫软。

“但是她最后跑了！跑着走的你敢信吗？看起来很害怕。”艾琳嘀嘀咕咕，“能让那冰块害怕，该不会是……”

李问疑惑，“她也会害怕吗？”

“是真的，害怕，你没有看她走的时候那个样子，我感觉她都出冷汗了。”

S区是一个全新的、极度危险的区域，不知道那里还有着怎样的凶险。

连徐教授都能那么害怕，恐怕是真出了什么极其危险的事情。

骂完了教授，艾琳又忍不住感叹，“你的实验体会不会太粘人了点？别的实验体都恨不得杀了饲主，只有你的，一个个都是粘人精。”

还是貌美又乖巧的粘人精——当然了，她们对别人而言仍旧是恐怖的大杀器。

李问忍不住笑了，“8号还小，她是担心我。”

“她小？”艾琳拔高声音，可想了想，点头，“的确，刚孵化两年多，的确小。”

李问尝了口鸡汁小馄饨，眼睛微微弯起，“味道不错，这是哪家？”

“专门去市区给你买的，新开的网红店。”

“好吃，下次有时间我去买点给船蛸海鹿尝尝。”

“……”艾琳又是一阵沉默，然后理性地分析，“你这个8号刚刚可是真凶，重伤了好几波人还是没法从她手下把你带走，估计是怕吵醒你没有制造太大动静，也没痛下杀手，假如今天你被那个徐教授害死了，我估计她能把基地的天掀了。”

李问喝着暖暖的鸡汤，没说话。

“结果她还是听你的话，你让她松手就松手了，看得我都想养个实验体试试了。”

李问没有再说什么，他表现得很理智，理智地像抽离了这件事，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观察。

如果当时8号没有进化，他恐怕会死。

即便现在，都是劫后余生般的恍惚，拿着勺子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谁会不害怕呢？濒死的感觉，是那样恐怖。

艾琳摸摸他的头，安抚这位发小，“别担心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一睁眼就能看到8号了。”

一顿饭的时间，艾琳絮絮叨叨念了一会儿，在治疗师的提醒下，跟李问依依不舍告了别。

李问还要留在实验基地治疗区观察两天，确保他没有被可怕的武器和辐射影响到。

嘴上那么冠冕堂皇，无非是工程师想看看他会不会在8号实验体的蓝血下发生异变，李问并没有在意，吃饭洗澡玩手机睡觉，丝毫不受影响。

入夜后，冰冷的灯光闪烁，治疗区忽然变得幽暗。

在一片沉沉的夜色当中，瑰丽的鳞片折射着异样的光芒，流光溢彩。

躺在病床上的李问忽然陷入梦魇，原本舒展的眉头无意识轴聚拢在一起，额头渗出了冷汗。

在梦境中，他的精神与另外一个地方连接了。

李问又回到了那漆黑冰冷的空间当中。

漆黑，空旷，诡异的安静。

他走动的每一步都带着淅淅沥沥的水声。

李问一阵恍惚，似乎在回忆这是哪里，好像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倏然之间，冰冷的触感来到身后，苍白冷凝的手臂如同无声的蛇，缠上他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