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作九分甚至十分生气拉开门。
关门瞬间小心翼翼关阖上，生怕有半点磕碰。
走入别墅旁的小屋，踮起脚尖，从架板的夹层里取出自己早已经安排好的正常衣物。
锁门，更衣。
完美。
白睦望向镜子里亭亭玉立的自己，点点头，颇为满意。
闻樱还是好骗。
不光三言两语就会被撩拨，况且神态动作一言一行捕捉提取起来也不难，轻而易举便能猜测出她的所思所想。
猎物要学会引诱猎人来捕捉自己。
白睦将自己从电台中刚学来的这招运用到实战中。
很显然，闻樱听进去了。
白睦趁闻樱先前还躺在床上的片刻时间，摸索了下她的测试员身份。
不出所料，作为登录工作人员设备的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修改游戏内的设定与走向。
就好像这份客服工作。
白睦早料到，闻樱的一切行动目的都是为让她亲口讲出“求求你调教我叭！”，从而达到自尊心上的崩溃，加速她的驯化速度。
既然知道目的，那她作为权限人，可操作的空间自然也更多了些。
多一些场景与情趣，不是更好？
白睦利用权限，让系统自动生成后续合适的剧情走向，并最终将场景锁定在办公室。
道理她都懂，但为什么职业是客服？
白睦感受到来自系统的恶趣味。
根据手机导航，打车，来到任地狱公司的楼下，再从口袋里将工牌取出。
穿过光鲜亮丽的大厅，走过打扮光鲜亮丽的白领人群，根据光标指引来到一处不起眼的侧门前，通过人脸识别后走入。
而后，一片与门外宽阔亮丽世界截然不同的逼仄空间呈现在白睦面前。
一个不足五十平米的房间内，空间被五排长桌所隔离。
每一排长桌再用隔板十字形摆放，分割出二十个座位，并在座位上摆放有电话。
白睦走入房间时，绝大多数的位置上都已经坐有人。
她们无一例外，都一只手拿有话筒，面带微笑，声带夹起，一副亲切和善的面孔。
而在说完“祝您生活愉快，再见！”后，她们脸上僵硬到毫无生气的笑容便会瞬间崩溃垮塌，消失不见。
好恐怖。
这里是人间炼狱吗？
空气中弥漫有剑拔弩张的气味，在场每一个人都似乎快要到达理智的临界值，随时有可能爆发。
白睦这才望见，逼仄空间内为数不多的空余里，一位身穿职业贴身束腰女OL裙装的成熟女性，此刻正手拿教棒四处巡逻。
她姓蔡，名字不知道，系统给她的设定是所有客服的主管，用来驯化这里全部的客服。
白睦多看了两眼，越发后怕。
“长得好像小学时候的教导主任……”
“白睦！怎么还站在门口！”
白睦的小声吐槽才刚刚说出口，蔡主管便一声呵斥下达，催促着她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按下电源，打开不知从哪里淘回来的百元机笔记本ThinkPad x230，移动一顿一顿的鼠标打开后台系统，将电话连接到本部。
不出三秒，桌面上的电话便已经响起。
“您好，这里是任地狱，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嘛？”
白睦有样学样，尽可能拿出专业态度。
但电话那端的人却似乎积怨已久，电话刚一接通就是一套癫狂语录。
“为什么我在你们官号动态下面开独轮车刷屏被封禁了？！”
？
刷屏不应该被封禁吗？
“我是你们的《新神》的开服老玩家，开服四年每年氪金量不少于百万，光是氪进去的米已经够全款在二三线城市买一套房。但你们看看你们最近做的游戏剧情是人能玩的不！不要拉着我最爱的角色和游戏里其他男角色说话啊呜呜呜！”
噢，那确实该刷。
白睦在医院听视频时有听别人讲过，这种游戏里的角色厨与现实里的狂热追星粉近乎没有区别。
情至深处，再如何疯狂的事情也有可能做得出。
“那请问先生您的诉求是？”
“加强刻晴！回调其他的角色强度！把我从你们官号的拉黑名单里面放出来后让我继续在下面留言评论当她的狗！”
“……”
这种情况要怎么回？
白睦第一次当客服，本身是游戏里的角色扮演，不曾想竟要真的临时拉上来做垫背的。
作为玩家投入心血与金钱最后却换来厂商对游戏角色的肆意摆弄，这对于心思敏感的角色厨来讲很容易走上极端路。
白睦翻开桌上的一本“客服应答万能手册”。
还不等她找到合适的话术，突然手中话筒便被夺走。
是蔡主管。
“感谢您的耐心听取，我们非常重视您的反馈和建议，如有任何疑问或需求，请随时与我们联系，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等等，问题不解决我的生活愉快不起来——”
啪。
可怜的角色厨。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已经被关上了。
而白睦也微微昂起脑袋看向身侧的蔡主管。
后者黑着脸，双手抱在身前，手中教棒富有节奏的轻敲在肩膀上，似乎是正在酝酿情绪。
坏了，该不会要还训吧？
就算已经从学校脱离，快要成年，还是免不了被教导主任规训的命运吗？
白睦维持好她高傲大小姐的人设，即便是寄人篱下，却仍荣辱不惊向蔡主管微微点头示意。
“蔡主管。”
“站起来。”
她冷冷一声呵斥，试图无形间给白睦施压。
好经典的反派形象。
哪怕是跨世代的VR游戏，在小反派的塑造上也离不开俗套的桎梏嘛？
白睦站起身来，却也不低头，望向蔡主管的目光神色平静。
“说自己错哪儿了？”
蔡主管冷声问。
白睦摇头。
“错在没能第一时间给到玩家解决方案。”
“错！大错特错！”
蔡主管突然拔高音量，教棒重重敲打在桌面上。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在场其余的客服小姐也都禁不住向白睦的方向瞟来几眼。
但也只有几眼，若是被蔡主管抓到上班时分心，惩罚下来又是小半个月的白干。
“玩家联系客服，真的就是遭遇到不可解决的事情嘛？”
“他们大多时候只是恰好在游戏中受挫，想要寻求情绪价值。”
“你只需要按照手册上提供的话术，针对性地说些漂亮话，那些玩家自然会乖乖给你打上五星好评，又会乖乖跑回去玩游戏了。”
“玩家也好，消费者也好，不过是被公司圈养的牛马罢了。”
“他们热爱的游戏，他们喜欢的推的角色也都是公司的人质，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像这类投诉的都是刁民，是绝不会再给公司爆米的无用的水军，为什么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这是你入职以来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你犯这样的错误。”
“这里不是白家，爱干干不干滚。”
……
……
是因为游戏需要过审的原因，所以这主管在说话期间连一个脏字都没说出口吗？
现实中的主管在面对属下犯错时，也能保持有这么冷静？
白睦很好奇。
但她没说话。
她在等。
从方才起，一道不加掩饰的视线便始终落在她的身上，从未离开。
白睦捏紧拳，竭尽全力去调动面部上的肌肉，始终处于“红温了但没完全红温”的状态。
她微微深呼吸，吐出体内浊气后，眼中带着四分愤怒三分不甘两分薄凉与一分绝望的目光与蔡主管对峙。
寄人篱下的落魄千金，这时候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好的主管，我知道了。”
“回去工作。念在你是初犯，这件事情就这样过了…”
砰——！
话音未落。
那扇通向外界的小门便被整个踹开。
是闻樱。
大概是她手动调整技能点将力量拉满，那扇门被她整个踹翻在地上，激起屋内尘埃。
“过了？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