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姆的手指指向走廊的另一端，那是蒂伊房间的方向。苏绫仔细看去，发现房门没有关紧，透出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光亮。

“怎么了？”苏绫有点不太明白。

“嘘——轻点儿，仔细听。”波姆压低嗓音，她轻轻扯了扯身旁苏绫的衣袖。

苏绫一脸凝重，缓缓蹲下身，将耳朵贴近墙壁，连呼吸都刻意放慢了节奏。

门内，传来断断续续的低语，声音细若游丝，却隐隐约约地钻入她们的耳中。

“嗯……你这么晚来，有什么事情吗？”是蒂伊的声音，她讲话没有了平日俏皮的语调，听起来相当认真。

“我、我必须要和你聊一聊，这次调查的……”

紧接着，是另一少女更为低沉的回应，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苏绫闭上眼，仔细辨认，头脑里却搜索不出任何信息，她没有关于这个声音的印象。

“那个和蒂伊说话的，是玛伦提亚，”波姆贴在她耳边轻轻说，“是诺丽的贴身女仆。”

诺丽？苏绫想起来了，是那天在餐厅里见过一面的血族小公主，年龄不大，脾气乖戾任性，看上去和莫尔娅关系很好的样子。

“没有在宫廷里见过她呢。”苏绫说道。

“确实是这样，”波姆接着说，“十二年前，六岁的诺丽和其他王族成员闹了矛盾，从此常年把自己关在卧室内，不参加任何宴会和仪式，所以她的贴身女仆也很少露面。”

“十、十二年前？”

苏绫有些糊涂了，十二年前，六岁？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数学知识出了问题。

“诶？你不知道吗……血族的年龄和人类的不同，他们生长的速度更慢，两年为一岁，”波姆说着，把食指搭在嘴唇上，“嘘，这个话题以后再说。”

两人继续专心听，这时，在那一端的房间里，蒂伊开口了。

“……嗯，调查？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难道是在调查王族成员的喜好？”

“不对，是之前说过的调查。”

“啊啊啊，我真是健忘，提亚小姐之前和我提过要调查市场里流行的服装款式，然后给诺丽殿下制作是吗？”

“你在说什么呀？我不是在和你聊这个！”玛伦提亚突然愤怒起来，声音在走廊里格外清晰，“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毕竟我们是女仆，你说的调查，除了这些……我真的想不到其他东西了……”蒂伊却依旧保持平静，仿佛完全不为所动，她声音还是很轻柔，但那种轻柔却又不是柔弱。

“提亚小姐，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我平时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但我明天还有许多工作任务，没有什么事的话，就先请回吧。”

就在这个时候，苏绫听见身旁的波姆长出了一口气。

“原……原来是故意刁难蒂伊，才去她房间的，”波姆看起来如释重负，一只手按着胸口的位置，“这个女人真可恶！居然故意刁难蒂伊……我不会原谅她的。”

“啊这，所以波姆你是特意来偷听的？”苏绫终于忍不住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偷听！我才不是那种无聊的人……只、只是，”波姆脸上泛起一丝尴尬的神情，

“今、今天工作完回寝室的时候，我看见这个女人朝蒂伊房间的方向走去。已经这么晚了，她又穿着睡裙……我就在想，难道她和蒂伊……有那种关系？就是那种，夜晚的关系？

“蒂伊她……明明是我最先认识的，绝对不能被她捷足先登！所以我一路跟了过来……我要看看她到底和蒂伊小姐什么关系？”

波姆，你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喜欢蒂伊了？

苏绫眉头微蹙，心中暗自琢磨着。眼前少女对蒂伊的感情明显已经超越了单纯的朋友，而上升到了爱恋的程度。

我会支持你的哟。

她本来想这样说，但犹豫了片刻，还是保持沉默。

不知何故，苏绫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似乎自己也并不那么希望波姆和蒂伊发展成那种关系，因为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和蒂伊之间，就会多了一种无形的距离。

“蒂伊，你真是——”

“啊，空气好浑浊，我去开一下门。”房间那边的蒂伊突然打断了玛伦提亚的话，接着，苏绫听到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随后是木门被缓缓打开的声音。

不行，不能被她发现！

苏绫对自己偷听好友谈话的行为感到非常不安，她不希望看见蒂伊失望的表情。

于是，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将自己的身体藏到了一堆杂物之后，下一秒，房间里的灯光透了出来，走廊变得明亮。

“呜——”

还留在原地的波姆没来得及躲藏，一下便暴露在了蒂伊的视野里。

“波姆？你怎么在这里？”蒂伊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已经这么晚了，应该回房间了哟。”

波姆慌张地直摇脑袋，回过头去想找苏绫的身影，却发现身后已经空无一物。

“是失眠了吗？正好呢，我也失眠了，刚刚在和朋友聊天，”蒂伊微微一笑，走上前，拉住波姆的手，“你总是工作那么认真，却不好好休息，让我担心。”

“我、我……”波姆的脸羞得通红，她仰视着蒂伊，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感觉浑身发烫。

突然，她甩开蒂伊的手，转过身落荒而逃。

“啊，要回去了吗？晚安，波姆，祝你做个好梦。”蒂伊朝着她离去的方向挥挥手，回应她的只有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走廊再次陷入了安静中，玛伦提亚缓缓步出，她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不知所措地站在蒂伊的身旁。

与此同时，躲在杂物后的苏绫也屏住了呼吸。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夜风低语。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心里盘算着该如何不引人注意地离开这里。

“你，早就知道这里有人了吗？”

突然，玛伦提亚开口了，声音微微颤抖。

有人？

苏绫一愣，这才回过味来。

原来是这样……刚刚蒂伊的谈话听起来非常古怪，虽然她一直在强调自己不知道玛伦提亚在讲什么，但玛伦提亚却完全没有顺着蒂伊的话讲下去。

她并非是被玛伦提亚刁难，而是知道有人窃听，才刻意把话题往其他方向引。

“这么简单的事，不是当然的吗？”

那是苏绫第一次听见蒂伊用如此冰冷的腔调讲话。红发少女的面容被覆在阴影里，显得有些阴森。

苏绫甚至有一刹那觉得，眼前少女和她熟悉的蒂伊不是同一人。

“就凭你这样的能力，果然我们当合作还是……”

突然，蒂伊不再往下说了，她警觉地抬起头，目光扫向走廊的另一端。

苏绫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没有探头去望，但直觉却告诉她，那道敏锐的目光正盯着自己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