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里感受到后脑的触感，她忙坐起挨着丽娜挺直身子，小声道：“你腿麻吗，我怎么睡你腿上了。”
丽娜一句“不麻”到了嘴边，转而改为：“你这么一说的确好麻，哎呀我站不起来了，没想到你这脑袋还挺重的，哎呀不行了不行了，腿没知觉了！”
她眨巴着氤氲出雾气的眼：“你可得帮帮我啊赫里。”
赫里二话不说蹲下身：“来，我背你。”
背着丽娜走了两步便走不动了，倒不是丽娜太重，而是她根本没什么力气。
“行了，你搀着我就好，不用背了。”
“好吧，”赫里松了口气，改为搀扶，两人身体紧紧贴靠，初始她们的心跳都很快，走着走着就平静下来了。
赫里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两天都没出现了，骑士院那边是不是已经起疑了？”
“你放心，我跟你们的教官说魔法院这边有要是要你协助，已经给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那就好！”
丽娜看向她舒展的侧脸：“你很喜欢骑士院的生活吗？”
“是啊，很喜欢，虽然那些见习骑士们不像魔法使有礼貌还不爱干净，有时候还常把粗话挂在嘴边，但他们的确都是好人，我很喜欢跟他们在一起。”
丽娜声音轻了些许：“赫里，你以后一定会进骑士团的，不单单是有莱昂纳德的保证，更因为你有那个实力，但是你要记住一点，不要太过看重骑士们的友谊，等到不得不作出诀别时你会反伤了自己。”
“反伤自己？”
“魔人千年来能保持着庞大的数量，一方面是它们的生命力顽强，一方面则是它们有将人类同化成魔人的能力，我们的许多骑士都曾被同化过，有勇敢点的会直接自裁，害怕的则会恳求同伴帮忙结束自己的生命，再胆小的就会当了逃兵。”
丽娜的声音在赫里听来寒澈刺骨：“到那个时候，我们不得不出手追上那些逃兵，杀了他们，赫里，你有这个觉悟吗？”
如果菲洛，克里斯，辉月变成了魔人的话，她能够挥下手中的刀吗？
赫里此时才明白过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句话终究是她想的太肤浅了，丽娜只是稍微用言语给她看了下门内的光景，她便已经浑身发冷。
至少现在，她想到要对这些朋友挥刀的场面，心里就极度排斥。
那么丽娜呢，丽娜曾经挥下过这把刀吗？
赫里看向丽娜，丽娜在淡然地笑：“赫里我真的很羡慕你，你至少还有过一段平凡的时光，那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话题戛然而止，两人继续前行，都陷入了沉默，街道旁的枯黄梧桐树叶落了一地，她们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
“我有觉悟。”
丽娜愣住，她感到扶着她肩膀的那只手收紧了下：“我有觉悟。”
“那就好，”丽娜握住那只手。
“丽娜，能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吗，我还没听你说过。”
丽娜仰头思索，似乎叹了口气：“我是个被遗弃的孤儿，据别人所说当时是鲁道夫把我捡回来的。”
赫里眼睛瞪大：“你是说鲁道夫大叔不是你的父亲？”
“咦，我没跟你说过吗？”
“你和大叔都没说过！”
“是吗，那现在告诉你也不晚，”丽娜说：“把我捡回来后他给了起了名字，姓理所当然用的是他的，当时他是骑士团里的王牌战力，时常就要出征打仗，他担心把我放在骑士团会被那些大老粗们教坏，就托关系把我养在魔法殿了，所以我从小就在魔法使们的教导下长大，因为天赋不错很受魔法使们喜欢。”
“那段日子其实并不算好过，魔法殿里也住着魔法使们的小孩，他们看不惯我天赋好被他们父母拿来跟他们做比较，所以集体孤立了我，但我才不在乎他们愿不愿意跟我玩，他们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赫里心里咯噔一下，她和丽娜在这点简直一致，从前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她也根本不在乎那些同龄人对她的看法，与其说是他们孤立她，不如说是她主动孤立了所有人。
可后来她的世界里闯进来了卢卡斯，米歇尔，还有眼前这个女孩。
那丽娜呢，闯进她世界的第一个人，是莱昂纳德吗？
“唯有鲁道夫回来的那段日子我才会开心些，可那个人根本没有个当父亲的榜样，时不时蹦出个荤话粗话当着我面就滔滔不绝起来，都是他害我没能成长为完美的淑女。”
“后来一次阴差阳错的机会我也被迫上了战场，当时我才10岁，听闻前线防线被魔人攻破，所有魔法殿的魔法使和会魔法的人都要支援战场，当时我们坐着被魔法加持的马车花了一天一夜时间到达前线，我看见了数不清的骑士在冲锋，远处黑压压一片是同样数不清的魔人。”
“所有魔法使被安排站成一列，向魔人丢火球丢冰刺发射雷电，或许有一些魔法误伤到了我们的骑士，可当时已经没人在乎了。骑士们就算全死光也要保护好我们魔法使，这是当时指挥官对骑士下达的命令。”
“我当时第一次见到了战争的残酷，魔人的冲击像一把轻易切开黄油的餐刀，刺进骑士们的阵型，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和哭声哀嚎声，火球燃起的大火烧焦了密密麻麻的尸体，风系魔法的残余力量又让尸体的焦臭味铺满整个战场，我当时哭得撕心裂肺，也就在那个时候我生气了，我讨厌这一切，然后我召唤了一团比十余个魔法使合力召唤的还要大得多火球砸中了魔人潮的核心，那一击震惊了所有人，而魔人也在经受了那一击之后便溃败而逃。”
“后来我才知道，我能轻而易举调动空气中的灵素为我所用，我用魔力凝聚而成的魔法在经过灵素们的加成后能发挥数倍的威力，在这一点上我们很像，但都不及那位圣女，听说圣女单凭自己的魔力就能独自毁灭上百个魔人。”
赫里对圣女什么的没兴趣，她心疼丽娜，10岁就被迫上了战场，那么前线的人在看到她的实力后又怎会放过她回后方继续安稳生活呢。
她恐怕已经见惯了生死吧。
“还有一个人，莱昂纳德，”丽娜撇了撇嘴：“他的父母被魔人所杀，于是他成了那次战场上的遗孤，鲁道夫把他接回禾木城教他剑术，他也不负众望成了那一期见习骑士的新星，然后鲁道夫就尝试把我和他撮合在一起，他对我很照顾但我没那方面的想法，可所有人都认为我该跟他在一起，于是我跟他约定好，要是16岁前各自没有找到心仪的另一半，那就在一起。”
“然后我就遇到了你，可惜，你不会接受我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