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护。”
江璃单手举住步枪,另一只手将拉环挂在枪口上,扯去后高抛将手雷扔入楼下。几秒钟后,缺口里闪耀着远超乎我想象的光芒和火花,以及硫黄都掩盖不住的焦糊味。
“小心点下面,”江璃在跳之前说道,“肯定有高压电,注意电线。”
配电室内还有一人幸存,震惊地看着我和江璃从天而降,随即扑了上来。我回身肘击在他头部,江璃顺势往栽倒的人影上补枪,子弹的冲击剥夺了最后的生机。
“看起来人不多。”
“小心脚底下。”江璃再次提醒道,“上去开门,我掩护你。”
“明白。”
我推开门后立刻闪身,江璃平静地开枪,从外围涌入的光束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很快跌落到和地面一样的高度。
“准备往外压。”江璃小声说道,“这里太小了。”
我顺着狭小的门口切角外露,十几米外的机枪射手刚刚趴到地上,甚至都没来得及打开PK机枪的脚架。这个距离已经不用使用瞄准,我快速地朝他扫射,接着准备应对下一波敌人。
断电加上散乱一地的手电筒,室内光线极差,浑浊的灯光里满是飞舞的颗粒。看不见的部分中,传来金属撞击刺耳的哗啦声响,很快有两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影接近——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江璃的枪口已经到达,连续几枪送两人都下了地狱。血渍慢慢浸染在墨绿色的老款病号服上,很快就看不清楚了。
“跟我走,快!”
女孩平举着自己的枪口,脚下动作迅速。经过尸体旁时江璃没有忘记踢去他们的武器,她的动作快的不可思议,像是在急速地逃离恐惧。我紧跟在江璃后面,原先略有微光的地堡在枪声响起后便变得一片漆黑,但从声音中依旧可以听出,周围的人不在少数。
江璃速度减慢,她小心地贴了过来,以防止在极致的黑暗中走散。空气中有一股久而不散的潮湿的怪味,长期在地下不通风导致的污浊空气无孔不入,似乎让身体都虚弱了几分。
前方传来推动声,狙击手的弩箭在门打开的瞬间就命中了阿军的头颅,尸体倒地的“哐”的一声像是某种倒计时的审判。女孩继续向前推进,她又射出两箭,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发出声音。视觉的丧失只能让我无助地靠着江璃,她的躯体僵硬,随即突然握住我的手。
“不用……不要怕。”我听见她说,“我会带你走出去的。”
周围微微多了几许亮光,有地方的电力系统还是恢复了,在墙壁之间反射的亮光再微弱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中足够显眼。而在照明出现的瞬间,江璃突然拉着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地面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冰冷,反而有少许温热。猝不及防的倒地使得我全身僵硬,我梗着脖子慢慢把头抬起,眼角仅能露出了一点余光当中,看到了轻型战术靴的黑色踪迹。江璃的手正在缓缓向她的风衣内侧靠近。
或许我也该这样准备一下。我心里想道,却又犹豫着现在才想到去准备武器是否会暴露我自己。
靴子与地面接触,发出沙砾般的摩挲声响。从靴子数量上得出的人数大致为三,武器不明,不过想来也必然比杂牌阿军要好。阿历克斯手下还是有不少强敌,劫掠邮轮的水兵,狼群系统,装甲部队,以及围剿教会时出现的机降部队——他为什么会有这些?我忽然意识到这点,像是有一个庞大的谜团在我面前展开。而更让我惊异的一点是,我为什么现在才会想到这一步?
我在这里扮演的究竟是什么角色?教会呢?为什么梵蒂冈在明知晓乌有乡的情况依旧选择了突入?真的是他们所谓的‘维护公正’吗?
三人小队正在接近,他们并没有在考虑搜寻幸存者,而是在给路过的所有尸体补枪。眼睛稍微适应光亮后我有了更多的发现,在我和江璃到达之前,地堡里似乎爆发过另一场激战,地面上还有滚动的弹壳。
璃暴起,以刀袭人首,复拔枪之。还在队员掩护下想要复制程序的突破手虽然有所准备,但女孩的动作显然比他最后的想象还要快上一分。快速击杀最近的目标后江璃迅速拉住尸体挡枪,左手连带出早已准备好的手枪,FN57虽然后效不足,但在近距离也足以快速穿越防弹衣。
快速解决三人后江璃踢开了他们的武器,无一例外是罗德西亚风格的FAL,又在现代化改进后变得花花绿绿的,第一眼看上去很容易认成SCARH。前路已经迷茫,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不过直觉告诉我我离阿历克斯越来越近。
远处传来零碎的枪声,很快又有一处暗了下来。江璃做出战术手势示意我掩护,自己则再次打开地图。重新花了几十秒计算路线后,做出新的决定。
“我们继续走。”她说道,“顺着路,我想要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要换衣服吗?”
“不……暂且不用。”江璃补充道,“就算我把权限换出去了,口令我还是知道的。但我还是建议你把他们的枪换上,按你现在的武器……”
她看了一眼我手上的AK才继续说道:“很难击穿他们的防弹衣,更不用提那些机器人了。”
江璃换上自己的弩箭,然后推开了右边一侧的房门。依靠仅有的少许光线,我看清室内是类似于老式医院的房间——甚至更有些接近我仅仅只在军训期间住过的学校宿舍,其中一些床位上还有早就黑透了的血迹。空气中一股霉味,江璃缓慢而安静地挨个掀开帘子,她什么都没找到,除了一具尸体。床上的男人在临死之前手里还紧紧抱着一挺PKM,仿佛那是他的孩子。
死因是刀伤导致的动脉出血,尸体仍有余温,预计死亡时间甚至没有超过20分钟。江璃眼中闪过一丝怜悯,随即又补了一刀,只不过这一次的刀口上并没有多少血液。
“金中全。”江璃突然说道,确认室内除了我们之外并无外人后她稍微放松下来,朝着另一端走去。我紧跟在江璃后面,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个名字。
“……南韩人,曾经于707服役,因为参与和脱北有关的时间同时被南北双方通缉,后来在东瀛黑帮的帮助下成功逃离到撒哈拉一带,成为了相当有名的雇佣兵。”
“你的意思是?”
“讲给你听而已。”江璃推开下一扇门,门后又是新的回廊,仿佛迷离在时空里的无尽迷宫。她马上又退了回来,和我撞在一起,轻轻带上门。半分钟过后,巡逻的三人小队从门口经过,江璃抬起左臂从后往前。
我们从哨兵背后通过,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走廊里还另有他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与他们并无区别。
室内的温度仍在升高,身上正在微微出汗。FAL的瞄准镜里氚光正在提供照明,我也逐渐开始明白江璃的路线——她正在试图通过绕侧的路线转向光源所在地,并轻车熟路地绕开所有的守卫。顺着走廊边缘小跑几米后,江璃猛地推开了临近的侧门,躲了进去。
“怎么了?”我吓了一跳赶忙问道。
“你靠过来。”江璃拎着我的脖子贴在门上。她拿出一面小镜,将门窗上的光线反射来看清外界的情况,“看见那个了吗……靠着墙玩手机,带着红色臂章的那个。”
“Where?我不道啊?”
“角度不对吗……现在看看。”江璃抖了几下镜子,“现在看得见了吗?”
“嗯。”
“我等一下想办法把他引进来,你躲在门后面。然后干掉他,一定要注意血——他的衣服你等一下还用得到。明白了吗?”
“我,我明白了。”
“你老是不知道该怎么算计别人。”江璃看着镜子,目光却又没有落在上面。她看着玻璃另一头的世界,像是在嘱咐,又像是在对另一个人说话,“你不算计别人,就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算计你……顾逍遥,你的善良造就了你的软弱,但在战场上是不应该软弱的。”
江璃看着镜子里的顾逍遥,他的鬓角附近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她知道日后那便会淡去,变成一道细小且不显眼的白痕,并且在今后的岁月里长久地陪伴着面前的男孩。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她的失败——那是她第二次在已经引以为傲的领域失败,她几乎失去了一切,所幸还有机会去挽回。而对于可能会支付的代价,她并不在意,已经没有比她更狂热的赌徒了。
“那就准备吧。”她最后说道,放下了自己的武器。她必须假装得足够无害化,甚至楚楚可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