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
破空声响,那人猛地把剑凌空刺出。若是在她的前方站着一个人,怕是要当场被刺穿身体了。而若是那个人是皇上,这怕就是会是一场……
“哈哈哈哈哈哈哈!”
妇人发出几声大笑,然后往后躺倒在床上。笑声后面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她抚摸着那把剑,陷入了回忆。这位妇人叫做孟三娘。
孟三娘,这这个名字和传说中那个吕四娘很像。有关吕四娘的故事一直在克普大陆上经久不衰,那是爵克罗珥王朝第五位皇帝爵克睿帝罗玌(qiu,二声)在位时期,在接连四个皇帝约莫五十年的德政之后,爵克罗珥王朝迎来了它的第一个昏君,其在位时期制造了一场族灭一百多名官员的冤案,这位吕四娘就是其中一位官员的女儿,她侥幸逃脱,发誓为父报仇。只是她一介庶民,要想对皇帝下手何其困难,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觉醒了自己的魂武,乃是一把飞剑。经过刻苦的练习,她在千里之外的藏身之处催动飞剑,那飞剑笔直地飞往帝都,斩下了睿帝的脑袋,史称“吕四娘飞剑斩罗玌”。
孟三娘自从小时候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以后,就有一个梦想——杀一个皇帝。当时的皇帝就是爵克末帝罗璞,倒是一个很好的刺杀对象,但是她在红桃地,人家在帝都,太远了。不久之后就是四公爵举起义旗,推翻了爵克罗珥王朝,黑桃大帝成为了新的国君。大家都说这是一个明君,那明君是不能杀的。
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当初,还有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同村的哥哥送给了她一把木剑呢,就是她现在手里的这把,上刻七个大字:“斩了皇帝那狗头”。
本来她应该一辈子都和皇帝无缘了。
结果,现在黑桃大帝竟然不远千里,驾临了红桃地。
这是个机会……
什么啊,这么中二的事,谁还会当真呢。
尤其是有了老公和孩子以后,孟三娘已经把这个儿时的有趣梦想淡忘了,直到今天看到皇帝才又想起来了,便追忆一下当初的青春。当初送这把木剑的哥哥,已经离开红桃地了,据说在外面做生意,挣了大钱。
时间过得真快啊,还算年轻的她,现在却生出一种要服老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操劳吧。
叮叮叮。轻轻的叩门声。孟三娘慌忙坐起,惊疑地看着房门。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找自己呢?
只听门外的侍女道:“二夫人,皇后召见。”
孟三娘——如今的二夫人应道:“我知道了,麻烦你去禀告皇后娘娘一声,我马上就来。”
“是。”
这么晚了,皇后找自己有什么事呢?
皇后所在的房间,并不是安排的那一间,而是一间空房,平时是不住人的,看来是她自己命侍女整理出来的,也就是说这次召见恐怕是秘密召见。
房间内,桌上点着蜡烛,皇后没有穿华丽的衣裳,只是简单地裹着一件淡黄色的睡袍,她满脸疲惫,但是二夫人见到她的仪容还是看呆了。
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二夫人觉得皇后娘娘实在是一个贵族。这才是真正的贵族。很明显受过专业的礼仪训练,无论再疲惫脸上也带着威仪,那低垂的眼神,一定是在想治理后宫、辅佐君王之大事,绝不可能在想别的。即使把她和宫里其他女子都放在一起,也能一眼看出她就是皇后。这才是皇室该有的样子!庄严,伟大,让人由衷地产生敬意。
与之相比,自己实在太不符合红桃府二夫人的身份了。
二夫人这样想着,在门口敲门。
“进来。”
得到允许,二夫人便快步走进房间,跪身下拜:“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
二夫人起身,侍立于下。
皇后亲和地微笑着说:“你不必紧张,我不过是近来长途跋涉,忽然安顿下来,反而睡不着,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二夫人并未放心,她怀疑这只是客套话,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你的丈夫和我的夫君亲如兄弟,我们却连面都没见过,今天好不容易见着,我就很想和你单独聊聊。”
“承蒙皇后娘娘信任。”二夫人说。
皇后慢慢地打量着她:“你是平民出身?”
“是。”
皇后点了点头,道:“平民好啊。荷儿和莉儿整天谈什么民主,依我看,她们与其学习德赛大陆,倒不如学习你们。”
二夫人听不懂皇后在说什么,但只能恭敬地道:“谢皇后娘娘夸赞。”
“一开始你们这里不通高铁,我极不满意。可是我看了一路的风景,看到你们这里宫府与百姓房屋几乎无差,贵族吃穿用度也都和百姓无甚差别,沿路上所听所闻,百姓无不在夸你们的好。我听说,公爵还亲自参加农业劳动?”
“是,那叫劝农。一年之计在于春,农民春天辛勤劳作,秋天才有收获,冬天才有粮食吃。红桃家虽有自己的田地,那也都是手下人干活,家里人并不亲自动手,所以每年立春,公爵都要亲自到田里干活一天,一来提醒自己不忘民间疾苦,二来激励百姓的生产积极性。这都是分内之事。”
皇后点了点头。
“好啊,你们这里倒像是理想的桃花源了。不像宫里,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各个派系公有公的理婆有婆的理,实在分不出谁对谁错来。我们女人又没有从小受过相关的教育,无法为君王分忧。陛下日理万机,我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眼睁睁地看着陛下终于累坏了身子。这次就为了神医的事情来,他倒不问这事。孟妹子,我且问问你,神医的事究竟有着落没有?”
终于问到真正想问的问题了。一声“孟妹子”吓得二夫人浑身一颤,她连忙道:“回娘娘的话,那神医确实是神秘莫测,除非他主动给我们留纸条,否则我们实在查不出他的下落,所以,这件事我也说不准……”
“唉——”
皇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陛下如今不过刚到50岁,自芫儿出生以后,他的身子都是我在调理,从此再没有近过女色,平时生活习惯都是按照德赛大陆的所谓科学方法来的,宫里其他皇亲国戚、股肱大臣按照这套办法,皆是六七十岁倒如三四十岁一般,怎么到陛下这里就……”
皇后忽然身子一歪,掩面哭泣起来。
二夫人吓了一跳,她想上前安慰皇后,可是又怕僭越,只得立在原地说道:“皇后娘娘,既然有神医相助,那又何必担忧呢?陛下既已亲自到此,我想那神医到时候自然会出现,神医药到病除,陛下也就恢复健康了。”
“但愿如此。”皇后的眼泪止不住,“妹子,我前面跟你说过,一开始我看你们红桃地的环境,实在不解,不但没有高铁,连马车通行都不便。但一路走来我好像明白了,你们用简朴换来的是安宁,我们追求富贵,就有追求富贵的代价。世人都道皇家好,可谁知道皇家每天面对的都是什么?何况我并不是皇家,我只是一介皇后。世人都说女人是红颜祸水,甚至有人说是我吸走了陛下的精力,所以他老得快,我还保持年轻貌美。这些流言倒也罢了,只是这一路上颠簸,陛下的身子更差了,我真担心陛下撑不到神医出现……”
二夫人有些茫然。她第一次听说有人不喜欢皇家,倒羡慕起红桃地的古朴生活来。一时之间,她也只能在心里暗叹神奇。她想出言安慰几句,但又一想,对方是皇后,自己只是一介公爵夫人,哪有小小公爵夫人去说教皇后娘娘的理呢,于是只好闭口不言。
于是两个女人的夜谈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