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到目前很顺利,秦何在喀尔鼠身上绑了一根绳子,另一端在自己手里牵着。

小老鼠很快就在地上跑了起来,边跑还边刨地,在雪地上留下了一堆脚印与坑洼。

但也到此为止了,喀尔鼠带着几人绕绕弯弯、停停走走,度过了五个时辰,最终在一片河谷前停下了步子,原地踏步、踌躇不前。

“秦何,你确定这样没问题?”魏子期率先提出质疑道:“我可不记得,我们来的路上有这么多山。”

秦何有些汗颜,但还是倔强道:“怎么会有问题?我上次就这么离开过,而且我们之前是迷路了的,说不定刚好绕过了这些山呢?”

这归程的一路确实与先前有些许不同,在原先的地方,先是有永不停歇的落雪与暴风,放眼望去,万里皑皑。

但与之不同的是,这一路来,天不仅罕见的放了晴,连不停在众人耳畔嘶吼的风雪也停下了,展目舒眉,尽是延绵不绝的秀美雪峰,若不是此刻还身处危难,魏子期真想静下心来好好欣赏这一番景色。

经过讨论商讨,几人还是决定先停下来,好生歇息一番,再做讨论。

“话说,大雪原究竟有多大?”魏子期嚼着坚硬的干粮,含糊问道。

“我估计,有中洲整个燕地加上赵地那么大吧,”秦何静静思索道:“不过,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那些魔族的藏书里,对于大雪原的记载通通语意不详,还有不少前后矛盾、相互矛盾的地方,我实在无从辨别。”

“魔族还有图书馆?”魏子期惊讶道:“他们居然还有文字和书籍?”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的确如此,魔宫里有一个大图书馆,里面的藏书不多,但也有上千位魔族学者的著作,还有些是从人族那抢回来的,恰巧没被当成柴火烧掉,就储存在了那。”

见魏子期不提他是否带错路的事情,秦何还是很愿意透些魔族的底出去的:“魔宫是整个魔族的权力中心,魔族所有的财富都要被运送到那里,以供魔主个人享乐。魔主的奢靡无度是你们所想象不到的......”

“这我倒不感兴趣了,”魏子期很是嫌弃道:“我听完肯定会觉得很恶心,讲点别的,魔主他有几个老婆啊?”

魏子期对于魔族一向是秉持着不尊重、不理解、不祝福的态度,对于魔族的最高统治者,也自然是轻看的,可她没想到就那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坐在她对面的秦何就像是坐到了钉子上一般,猛得站起了身来。

魏子期还傻愣愣地看着对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秦何却一下子捏紧了拳头,好似下一刻就要将自己的情绪全部爆发出来。

“秦兄,”千钧一发之际,荆玟电光火石般抓住了秦何的肩膀,“我刚才看见那边有条没封冻的小溪,要不你和孤影去打点水来?再沿河边走走,说不定能找到点灌木,要这样的话,就连柴火也有了。”

秦何如梦初醒般应了两声,这才反应过来,没说什么,叫上还云里雾里的司徒孤影一起出发了。

魏子期看着秦何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张大了嘴巴,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后她又看向荆玟,疑惑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荆玟皱着眉,默然不语。

魏子期这下也没了再开什么玩笑的心思,只是自顾自地忙些自己的事,荆玟坐在她的身边,也只是默默擦拭自己的兵器。

“啊,我明白了,”魏子期一拍额头,自言自语道:“这么一说,大概就能解释得通了。”

“什么?”荆玟问道。

“已知,魔族与人族可以杂交,并生下混血儿,”魏子期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轱辘般转了一圈,给人一种她十分富有智慧的感觉,“再者,秦何是魔族混血,以我个人的推断,他的父亲应该是魔族,母亲则是被从中原劫来的人类。”

“我们又知道,秦何对魔族的了解十分深刻,即使是一些机密要务,他也明白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在魔族里的地位一定十分的高。”

荆玟接着她的话,说道:“那么,什么人能最先享用从中洲劫掠来的人族女子,又可以让自己的子女在魔宫中畅通无阻呢?”

魏子期想起了自己提到魔主姬妾时,秦何那过激的反应,所以她给出了她的答案:

“秦何,是魔主的孩子,也就是魔族的某一位皇子。”

趁着当事人被支走、尚未归来,魏子期内心里的八卦之魂被点燃,她决定和荆玟好好聊聊这个话题:

“你早知道他的身份了?”魏子期质问荆玟道。

荆玟摇摇头,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我只是有些猜测,还不太敢确定,但如此多证据,也没什么其他的指向了。”

“你总是这样,明明什么都猜到了,但总是不和我说,”魏子期有些闷气升起,“以后能不能别这样?”

荆玟笑了笑:“之前不说那些事情,是有我的考量,但从今往后魏姑娘若是想知道,我自然会对答如流。”

“你知道就好,”魏子期冷哼一声,也不再去计较荆玟如何,而是将话题扯回到秦何身上,道:“既然如此,那他先前种种表现也能解释得清了......你说,他明明是个魔族人,为什么会如此的憎恨魔族?”

“半魔通常都很排斥自己的血脉身份吧?”荆玟替秦何辩解道:“他也许是憎恨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给自己带来了这一切,或许,他更向往在人族的生活。”

魏子期没有甘心罢休,又提出了新一轮的质疑道:“还有他放着他那好端端的魔族皇子不当,非要跑来中洲,还掺和进征魔战争里,究竟意欲为何?”

“或许,他要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厌恶在魔族的生活,”荆玟对此看得要比魏子期透彻许多,“可能是因为某种不得说的原因,他想毁了魔族,以掩埋曾经发生在那里的一切。”

魏子期手里拿着一根银针,将它放在指尖上旋转,看着它远动的轨迹,不知在想些什么。

“应该和他的母亲有关,”魏子期面色平静道:“我初见他是在安阳河畔,那天我去钓鱼,不小心把他钓上来了。后来我们认识,我出点子,他出力气。老实说,他人虽然不正经了些,但还是靠得住的。”

魏子期回忆着那天的场景,默默道:“他没离开魔族多久,可他的人族语说得很好,只带有一丁点的魔族口音,并且到现在一点都没有了。他肯定从小就开始练习人族语,这应该离不开他母亲的帮助。”

“他应该很爱他的母亲,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魔宫、背井离乡,并且没有带走他的母亲,”荆玟看着魏子期那静无波澜,却又点上几抹哀愁的秋水长眸,与她异口同声道:

“他的母亲去世了。”

又是一番沉默,两人一同低着头,地上却没有蚂蚁可以看。

“你说,我要不要去找他道个歉?”魏子期用手拨弄着地上的雪花,寥寥草草写上几个字,又很快把那些鬼画符抹平,“毕竟是我有错在先,大家朋友一场,还是不闹得那么难堪比较好。”

荆玟看着她,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魏子期觉得有些尴尬,随后便是恼羞成怒,伸出手拍打荆玟的胸膛,却没有使上几分力气。

荆玟也不说什么,就任凭魏子期对他的“敲打”,这样足足半分钟,才乐呵呵道:“魏姑娘,我觉得你比起以前,也大有不同了。”

“嗯?”魏子期双手环胸,压着眉,撇过头不愿去看他,“有话就说!”

“从前的魏姑娘,可不会想着道歉这回事,”荆玟笑道:“她只会把一切都做的稳稳当当,让人挑不出毛病、心悦诚服。”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该去道歉咯?”

“并不是,魏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荆玟道:“我是觉得,这样畏首畏尾的魏姑娘,实在不太像过去那个直来直往的魏女侠,若是想要道歉,亦不会如此捶胸顿足、患得患失。”

“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形象?”魏子期一手摸了摸下巴,一手拍着荆玟的肩膀,“看不出来,你小子浓眉大眼的,还有这种心思啊!”

“但,这也不是一件坏事,”没搭理魏子期对他的调侃,荆玟接着道:“至少,魏姑娘要比从前更柔些,也更有些人情味。”

也更像个女人些。他在心里把剩下的半句话补完。

“不是,所以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魏子期对着荆玟威胁道:“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荆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绕了个大弯子,反问魏子期道:“怎么,关于这事,魏姑娘很在乎?”

“啊?这......”魏子期着急地跺了跺脚,又羞又怒道:

“荆玟!”

嬉闹与玩笑中,这一天也很快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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