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里垂着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我就知道你的名字了，但我也是在跟你交手的时候才确定你就是我仰慕已久的那个偶像。”

赫里一阵恶寒：“偶像？”

“对啊，能让我我莱昂纳德敬佩的人不多，其中一个就是你，”他笑得很灿烂：“三年前我也不过是个刚刚完成骑士考核的见习骑士罢了，连魔人的面都没见过，可是当我听丽娜说你一个人杀死了魔人时，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

莱昂纳德还记得当时他故作轻松问丽娜是不是在开玩笑，但丽娜只是冷冷地对他说：

“别用这种态度侮辱那个人的功绩，他远比你强得多莱昂纳德。”

“于是我知道，她真的没在开玩笑，”莱昂纳德眼带兴奋看向赫里：“一个比我还要小两岁的少年在没有经过任何系统训练的情况下，竟然杀死了一个魔人，我怎能不能把你当成偶像！”

赫里起身离他远点，总觉得这人现在精神不正常。

莱昂纳德很没眼力的跟上，赫里只好伸手制止：“离我，一米，以上。”

“不要害羞嘛，男人在泡温泉时就要怀着赤诚相见的心！”

莱昂纳德虽然这么说，却没有再走过去，他指了指赫里胸前的铭文，扬起的嘴角也平缓下来：“聚灵铭文，原来如此，所以你才能打败魔人，你真是个疯子。”

他问：“你当时不怕死的吗？”

赫里身子下潜将铭文隐藏起来，他盯着荡漾的湖面，回答说：“当时，没想那，那么多，但我知道，魔法使，还没赶来，我是，唯一会，会魔法的人，我如果，不去阻止，辛西娅，父亲母亲，就会死……”

“所有人，都会死。”

莱昂纳德声音低沉下来：“可那些幸存者没有念你的好，你恨他们吗？”

“恨。”

赫里第一次将自己三年来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没有咬牙切齿，只是平静地叙述。

“他们把，所有的怨，强加在我，我身上，他们自己也，也知道，说是我，挺身而出，带动了大家，对抗魔人，所以才害，许多人死，根本，强词说理。”

他说得磕磕绊绊，眼角被热气熏的泛红。

“他们，其实恨的是，我没有，第一时间，救下，所有人，因为我有，杀死魔人的能，能力，可，可我是，抱着死志，才敢刻下，聚灵铭文……”

“他们，有什么，资格，怨恨我。”

莱昂纳德叹了口气：“所以普通人才不能理解，尤其是像花语镇这样常年和平的地方的人，他们不会理解骑士们和魔法使为保护他们付出了什么，我们只能承受着这些不解与怨愤，继续为了人类的未来战斗下去。”

“我不是，你们，我是为了，我自己。”

“哈哈，对，你不是我们，”莱昂纳德朝赫里伸出手：“那么如果我说我现在正式邀请你加入暮夜骑士团呢，不是从见习开始，而是直接成为正式的骑士，有我的引荐不会存在任何问题。”

这的确是赫里最初的梦想，但现在的他不会接受这份好意。

“我想，当个，普通人。”

“真的吗？”

莱昂纳德走近他，握手的姿势没有变：“在跟我打的时候你可是发自内心的笑了啊，跟在食堂时顶着的那幅假笑完全不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况且你真的能忍受平凡且一眼望到头的枯燥生活吗，我知道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我……”赫里摇头：“过了瘾了，该接受，平凡了。”

他在心里一直默念米歇尔的名字，他答应她了的，要跟她过平凡的生活。

“那好啊，我可以在骑士团给你谋个差事，比如图书管理员什么的，而你这13岁杀死魔人的事迹也够你吃几十年老本了，以后对孙子孙女还能时不时拿出来吹嘘几番，挺好的。”

赫里不满地瞪向他。

“总比你在食堂当杂工强得多不是吗，还是说这种生活跟你理解的平凡不一样，赫里乌斯，别跟自己过不去了，你的手生来就该紧握刀剑。我们会在这温泉村待上三天，我等你的答复。”

“还有就是，别泡太长时间了，要不然容易晕过去。”

莱昂纳德忽然伸手在赫里脑袋上用力揉了揉，赫里一刹那间恼羞成怒，用力打开那只手却扑了个空。

“哈哈哈，我先走一步。”

莱昂纳德光着屁股离去，举起手挥了挥。

“晚上，别睡，太死。”

赫里准备一会儿就去找个铁棍，深夜里给这个神经病来个夜袭。

又泡了一会儿，赫里泡得脑子晕晕乎乎但是感觉竟然还挺舒服，他从水池里上来，擦干净身体换上浴袍后回房准备休息。

走廊上没有声音，他想其他人大概全都睡着了，脚步轻了些许。

莱昂纳德的邀请并非没有让赫里心动，事实上他是想得到这个机会的，食堂的工作生活并不排斥，赛娜和大壮兰嫂对他也很好，经常以吃不下为由把肉全都留给他吃。

可是，那地方无疑也是一滩不会流动的死水，他撑着木板浮在水面，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撑不住，放开木板溺毙于死水当中。

莱昂纳德说的没错，他好想出人头地，好想继续去跟魔人厮杀，他想要收获崇拜的目光。

因为想得入神，他连进错房间都没察觉，随手关上门后他才看到地上的一堆毛巾。

他抬起头，与屋内众人对视上。

好巧不巧，他在训练场放倒的那几个骑士全都在，而且那个故意挑起绊子的骑士也在，一脸惊讶看着他。

“抱歉，走错。”

话音刚落屋内几个人蹭的站起，慢慢向他走来。

赫里下意识握紧拳头，急速思考怎么破局。

没有武器，这些人一起上的话我估计不是对手，要是专挑一个人打的话或许可以打晕，但是之后我也撑不了太长时间。

那些人还在逼近。

怎么办，只能打了吗！

“霍纳斯，真是好巧啊，”一人扯起嘴角，忽然重重拍在自己胸大肌上，咧开洁白的牙口：“本来还想着明天再去找你，这下可好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克里斯，你没忘了我吧，我可是第一个跟你打的人，哎呀你那一下敲的我脖子疼了好几天，现在睡觉都容易落枕。”

其他人也纷纷自我介绍，一个个十分兴奋，完全看不出敌意。

什么情况，不是报仇吗？

赫里放下警惕，绷直的神经放松下来，紧接着就看到他们从被窝里拿出一大堆食物，甚至还有个烤羊腿。

“哈哈，这全是我们刚才拿的，正准备吃你就进来了，我们还以为是督查员来了吓我们一跳，来来来一起吃！”

“督查员？”

“骑士院负责维持纪律的，他们这次没跟来，但是我刚才那一瞬间还以为是在骑士院里呢，呵呵，来啊一起吃点我看你晚上也没吃多少。”

既然对方这么热情赫里也不想把关系搞僵，但他还是看了眼那个给他使绊子的人，要是他这人针对自己，他马上借口离开。

那人只是眉头微皱，抱着胳膊说：“坐啊，难不成还得给你搬张椅子？”

赫里想这话也不算针对，于是坐下，看他们到底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