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卡似乎一直没有忘记这茬儿。
“我先前应该跟你说过吧，我不是什么伊文人，而且，洛也不是我的姓，”觉得擅自拉开话题有些不妥，她连忙接着说道，“不过也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要去的话就快点带路，饭票先生。”
谢尔登街，不到48小时前，洛茵刚去过那里，目的则是取走短信中提及的“通讯设备”。
那儿属于艾斯珀瓦市政中心的一部分，但更靠近小布伦特区，因此，有些民间自营店铺相对正常。
想要去那里，在洛茵心里，只有轻轨这一种方式。
严格意义上，这座城市的交通方式丰富到难以形容。
上至攘东、培络于十几年前推出的专享浮空车，下到街边只需用个人连接轻松访问的出租车网站，都能帮助客户抵达所需地点。
当然，这一切都有个前提，那便是钱。
洛茵并不是身无分文，一年来的任务报酬，如今仍有大半正静静躺在她的个人账户之中，可她还是不舍得挥霍它们。
至于它们会被用在哪个方面，洛茵自有定数。
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毫无疑问需要花费一笔不菲的价钱，而她，目前尚处在准备阶段。
完成这个任务，不仅能拿到远高于预期的报酬，还能存下些。
沿着整洁到肉眼辨不出任何垃圾的校道走了足足十分钟后，她跟着狄卡来到了一处门前。
和几十分钟前由洛茵带路，漫无目的地游荡不同，发出邀请后，他领着她一路来到这儿，轻车熟路。
“下次可以直接从这里进学校，刷个脸，再做个指纹认证就行了。”他把手指压在触控屏上，很快，整扇门便向两侧打开。
洛茵却有些纳闷。
大门附近，根本没有先前那些建筑。
这样真不怕无关人员入校吗？
不过很快，她的疑虑便被解除。
走出校门，停在这道出入口的，是近十台不知型号的武装战斗机器人，以及更多数量的巡视无人机。
高等学府之外，随处可见亮光。
透过不知哪里传来的扩音器，吹嘘公司的柔美女声不断重复着同一套说辞，往来则是一辆辆商务车，仿佛要将整条马路彻底焊死。
一瞬间，洛茵竟觉得，校内的种种景象不过是场幻梦。
“怎么了，洛茵？”见她站在原地，狄卡问道。
“没……在想其他事。话说回来，狄卡你也是刚入学没错，居然这么熟练，不光知道“巴别塔”的入口，就连这里的大门也知道。”
“这从学校官网都能查到，”解释只用寥寥几语，他把问题导向别处，“其实吧，想进学校，也不光这两条路。”
“哦？还有多少个我不知道的入口？该不会也是向刚才那样严防死守，生怕混进一只蟑螂，坏了学校好名声的地方吧。”
“那儿。”
这次，狄卡没有多作解释，指了指远端，早已彻底暗下来的天空。
…
Δ
轻轨内的景象，洛茵想都不用想。
“爱在舌尖～”
“百分之七十真肉～”
“一整晚，每一晚～”
听得耳朵都快起茧的广告再次出现于荧幕当中，通讯工具配备的耳机是微型款，完全阻隔不了任何噪音。
相比之前，坐她旁边的狄卡却显得比较平静，此刻正侧靠着玻璃窗，眼神从坐下后就一直集中在窗外。
“装什么高冷……”
洛茵暂时还没想好之后的计划，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广告结束，晚间新闻准时出现于电子荧幕中，然而，周围的乘客却无一人将注意力放在上面。
越过耸入云端的高楼，她能听到的杂音，尽是些啼哭，谩骂，傻笑。
“这些钱，是我们用来离开这的！”
“甭要紧，到时候大不了在外边儿住几晚，反正……反正那帮流浪者都被公司狗杀光了，又不会把咱俩怎么样。”
“完了，全完了……”
数句关联性不强的对话，几声没人在意的哀嚎。
比电视屏幕中，主持人那热情洋溢的声调更为刺耳。
离开，他们口中的离开，应该是指离开这座城市。
每天都有人走，正如每天都有小混混死在兰萨区的街头巷尾。
想要离开这里，其实不需要太多钱，只需背起行囊，乘着轻轨，去往艾斯珀瓦最南端即可。
可是，城市之外，真的会更好吗？
洛茵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旁边那家伙还是没有找她聊天的意思。
无聊，还是看看新闻好了。
“…《智能设备普及法案》旨在帮助艾斯珀瓦居民走向新的自由，近日，有一部分反对者对其表示质疑，他们声称，公司将会以此监控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听着听着，本就无来由的内心又多了些困倦。
果然，自己实在是听不进去这些。
那他呢？
“Hello？”
抬起手，洛茵戳了戳狄卡的肩，怀疑他已由凝视转为发呆。
“到头来，还不是得我来开头……”
这家伙不会是个社恐吧，莫非，还是个一跟异性讲话就脸红的类型？
应该不可能，那种人，在艾斯帕瓦多半活不过两天。
“嗯？到站的话……还有四站才到，洛茵等不及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刚才有听到新闻里讲的那……就是智能普及什么的。”
【坏，本只是想切入话题，结果自己连那玩意的名字都忘了。】
“《智能设备普及法案》，是这个吧。”他答道。
“对，它里面都讲了哪些东西啊，又为什么会有反对声音。”
停顿了两秒，洛茵不再继续，只想试试他的底。
狄卡给出的答案有些奇怪。
“其实，我觉得它根本不该存在。”
“哦？为什么？”
“要求每个用户将植入体数据信息集中上传至服务端，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
【荒唐……谁知道，反正我身上又没有植入体。】
【而且，你也没有。】
“…这是新增的条款，目前只在一些小分区试运行，但这也已经很过分了。”狄卡添了句。
“那样做会导致什么，暴乱？”
“所有的义体，最终都会成为公司监视个人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