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强度透明屏障后，是一群扭曲挣扎的类人生物，她们从这位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怜悯的年轻研究员身上捕捉到了一线希望的光芒，绝望地向他伸出手，祈求救赎。

李问仅能轻阖眉睫，无视两侧的地狱。

前进，仅此而已。

"阿问...你来了！你来了......"

刚锁上门，阴影中中的少女便惊恐地抓住李问的衣角，胆小的她被这恐怖的声响吓得瑟瑟发抖，，娇弱的身躯紧紧贴着李问，寻求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不害怕。”他温柔地抚摸着海鹿的头，轻声安慰，“没事的，不害怕。”

这位眼眸如同红宝石般闪耀的美丽少女满面惊惶，紧紧抓住他的手，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殷红的双唇微微颤抖，却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阿问……”她用细弱蚊呐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嗫嚅，将头轻轻靠在他的手背上，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轻轻蹭着，“摸……别……离开……”

那软糯粘腻的恳求，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索取某种承诺。

李问心软了，只好停下脚步，坐下来，安抚这位受到惊吓的小家伙。

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来自改造初期的囚犯，是她们的肉体被强行剥离、重组时发出的痛苦哀嚎，这种痛苦超越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让她们渴望解脱，渴望死亡的降临。

这是一种全新的刑罚模式，让死囚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为科学献身，成为冰冷的手术刀下，无助的牺牲品。

海鹿上半身探出培养舱，纤细的手臂如同藤蔓一般缠绕着他的腿，白皙柔软的脸颊温顺地贴着他的膝盖，将他的白色制服浸湿，留下淡淡的体香。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少女泛红的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占有欲，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和幸福。

这是何等的纵容和放任啊。

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她的饲主。

“22号，你害怕吗？”李问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怕……”海鹿少女在他轻柔的抚摸下，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如同蝴蝶翅膀的翕动，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如同春天盛开的桃花。

她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语气粘腻而羞涩，带着难以言喻的暧昧和依赖。

隔壁的强化玻璃后，半蛸少女目光冰冷地注视着这一幕，阴郁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波澜，一尊极美的雕像。

她和海鹿不同，因为具有危险的攻击性，所以从未被允许离开培养舱，也因此从未与自己的饲养员如此亲近过。

她不会嫉妒，但只是有些不解，这明明是她的饲主。

她被编号为8号，是一种半人半蛸的基因改造生物，是李问负责饲养的另一个实验体，一个危险的宠物。

如果此时李问回头，他将会看到这位在他面前一向安静乖顺的少女眼中氤氲的情愫，酝酿的风暴。

艾琳常说，李问有种特殊的亲和力，能够轻易获得实验体的信任。

实验体与研究人员之间产生感情的情况并不常见，毕竟这是如此残酷的实验，尤其这片区域饲养的都是冰冷无情的海洋生物。

独来独往，感情淡薄，极度危险，没人会喜欢这些看似美丽的深渊恶魔。

然而，李问负责的实验体，都对他表现出无比的依恋和信任，这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也让其他研究人员感到嫉妒和愤恨。

比如这个每一寸组织和血液都能成为灵丹妙药的22号海鹿少女，又或是，那位阴郁、如同苍白雕塑般美丽的8号触手少女。

实验体不允许被赋予名字，这是基地的铁律，不可违背。

名字由人所取，就会无法避免地产生感情，对实验体的感情对于他们这些实验工作人员来说，是最没有价值的垃圾。

李问曾经瞒着实验室给他首位饲养的实验体起了名字，结果就是，在它的二期裂解实验失败后，他请假了一周。

从那以后，他就只称呼她们的编号了，冷冰冰的数字，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这些实验体隔绝开来。

“好啦...明天再见。”工作到了尾声，李问收拾好物品，又到了每日最艰难的时候，与这些对他产生依赖的实验体告别。

海鹿发出呜咽声，两只泛红的眼睛看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让人心疼不已。

“要走……？不…不…要睡……在这里。”

她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纤细的手臂探出水面，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却落了空，眸中水光溢满了悲伤不舍。

8号也沉默地看着他，抬起手，触碰着冰冷的玻璃板，眼神安静而眷恋。

像极了幼儿园里，哭喊着不愿和父母分开的孩子，这样生离死别般的告别每天都得上演，

她们是基地里最苛刻的监工，恨不得李问一天24小时都守在岗位上，直到过劳死，才能解她们的心头之恨。

李问早就对她们这种煽情的告别方式免疫了，只觉得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走出A区，他穿过一片海底隧道，幽暗的环境让他感到一丝压抑。

水族区的顶部，漂浮着一只美丽空灵的半透明生物，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梦幻而美丽。

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栉水母，它的身体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海水。

它柔美的触须如同果冻一般，光滑而细腻，不断地扩张、收缩，随着李问的移动而飘动，隔着玻璃描摹着他的轮廓，仿佛在与他打招呼。

极度美丽也同时最是迷惑，看起来透明无害的栉水母，体内的毒素可以瞬间致人顷刻死亡。

这是已知世界中，毒性最强、最可怕的栉水母，也是李问负责照看的实验体之一。

“我得走了。”他向栉水母挥挥手，“晚安，3号。”

柔美的触须拂过玻璃板，仿佛在回应着他的话语，依依不舍。

卸下一身疲惫，李问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低头俯瞰着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眸中没有任何悲伤。

他早习惯了。

汹涌的海平面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一般贪婪地吞噬着陆地的边缘，天空被撕裂，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陆地面积只剩下不到百分之十，不再区分洲际，所有种族、所有语言体系的人类都聚集在一起，陆地成为了人类最后的“诺亚方舟”，承载着人类最后的希望。

诺亚方舟，圣经中为了躲避洪水毁灭世界，人类联合起来建造的通往天堂的高塔，

“诺亚”生物实验基地应运而生，至少在理论上，它是人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