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柔没站稳,整个人摔倒在下过雨,尚且还储存着雨水,坑坑洼洼的小沟里,泥浆浑浊的水,溅了她满脸都是。

她明显有些慌张,第一反应就是用手擦拭脸上的污渍,没想到,这一举动,反而把整张脸的泥印,涂抹的均匀。

双手撑地,打算自己站起来,没想到脚底打滑,再次摔倒在地,还歪了脚,这次,她身上的衣服,连同头顶的发丝,也被污泥沾染上。

“小柔!”

太子见自己的亲妹妹狼狈的模样,很是着急,完全不顾及自我的形象,随意蹲在地上,把人抱起,奈何现在的她长大了,他已经抱不动了。

尽管他继续尝试了多次,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阿红也是头次做侍女,行事方式还未完全适应下来,觉得扶人下马后,正常走路就不需要她管。

等听到人摔在地面砸出响声,回过头看,才发现这位离国的小公主,竟然在平地也能摔上一跤,而且还能连着摔。

“奴婢照顾不周,还请殿下恕罪。”

“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照顾人?”太子本就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自责,现在主动有个送上门来的出气筒,他很难不借机撒气。

离国与寒国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当年离国皇帝还未登基时,也是被人送过去的质子,太子的母亲当时地位并不高,算是原配夫人的陪嫁侍寝的侍女。

夫人家世高,在得知自己的丈夫要被送去做质子,不愿意跟过去受苦,就以自己身体虚弱之类的理由,差遣了太子的母亲过去伺候,以此聊表心意。

在寒国,两人互相扶持,日子过的苦了些,却也有个能说话的伴,一年后便生了太子子桑阳,五年后又怀上了子桑柔。

那年,先皇过世,离国需要新帝,便差人来接他,准备回去继承帝位。

太子的母亲觉得,自己终于熬出了头,可以跟着过上好日子,没想到,他却为了防止寒国反悔,把儿子和怀孕的母亲丢了下来,做人质。

子桑阳的母亲,在生下子桑柔的第二年,就身患重疾离世,这么多年来,妹妹都是他一人照顾。

曾经好几次,因为妹妹年纪小,经常半夜生病发高烧,他求人帮忙传唤大夫,无论怎么哭怎么闹,别人都不予理睬,没人在乎一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公主的死活。

可他在乎,妹妹是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哪怕时常被人羞辱,她也是隐藏自己心底的唯一一道亮光。

于是,子桑阳想出了一个办法,一个以命换命的办法,他拼命用自己的脑袋撞柱子,直到头破血流,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找太医!救我妹妹!

你们不会在乎一个公主的死活,应该会在乎一个皇子的死活!你们地位不高,应该明白一点儿,若是到时候死了两人,离国向这边要个交代,死的人,肯定是负责照顾我们日常的!”

为了子桑柔,他说了一生中最硬气的话,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做下的决定。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阿红本身是保护你们的护卫,不是侍女,你用你们皇室矜贵的礼仪要求她,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叶枫当着人的面怼了对方,正当对方怒气上头时,转过头,看向愣在旁边的阿红,“把人抱回屋准备换洗衣服,稍后清洗照料,我这就通知下去,让驿站的人备好热水和餐食。”

“是。”阿红利索地抱起狼狈的子桑柔。

子桑阳担心自己妹妹的情况,也就瞪了眼对方,接着跟在阿红身后走进指定的房间,可惜被人拦在门口,“抱歉殿下,男女有别,你的房间,在隔壁。”

“……”他的面色变得有些难堪,留意到附近围观的群众过多,也就没有继续再闹下去,以免刚回来,就丢了皇室的脸面。

叶枫见子桑阳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才离去,去寻找自己的父亲,对方正在指挥手下安排晚上的防守。

皇城内的敌人,才是最让人麻烦的。

“父亲。”

“小枫来了?怎么样?和太子殿下相处的怎么样?”

叶枫眉头紧锁,不语,这已经是他表达自己不高兴情绪的最佳方式。

“不喜欢?这样可不行啊!以后我老了,你还得接我的位,到时候你侍奉的君主,就是他了!现在不打好关系,以后可就麻烦了!

不被君王所信任,又执掌军中大权,自古以来,此乃大忌!你既然想像我一样成为大将军,日后,必定免不得要与其相处!武将,不是会打胜仗就行,还需要动脑,懂得明哲保身!”

“可是,父亲……孩儿并不善于同人交往,更别说,还是两位皇室!动不得,打不得,要如何相处?”

叶枫还是觉得与皇室相处,麻烦的很,不像军中伙伴,打几场架就算交了个朋友,若是赢了,大多都会服人,听他号令。

老父亲捋了捋胡须,笑道:“嗯,太子殿下当初为了离国,在寒国当质子这段时间遭受了不少苦难,你不能用正常人的方式去和他相处,他的防备心重,未必允许你过分靠近。

倒是旁边的那位小公主,通情达理,年纪又与你相仿,这些年被太子殿下保护的不错,想来应该好相处,你可以先试着接触接触她,说不定,能借此拉近你们两的关系。”

“她?那位连走路都会摔跤的娇娇女,真是令人头疼!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陪她玩闹!”

“臭小子!人家是公主,又不是奴隶,不管行为习惯如何,一举一动都是代表了皇室,不可私下妄议,小心脑袋不保!

记住!你再厉害,官做的再大,终究是臣!皇室再任性胡闹,都是他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不要为了些小事得罪他们,到时候流血的可是跟随你身后的千万将士!”

叶枫连连应道:“懂!懂!!懂!!!就是学您,在内做缩头乌龟,在外凶神恶煞!一个大将军,做的这么窝囊,也不怕外人笑话!”

“嘿!你这混小子,打趣起你爹来了?胆子肥了是吧?今天给我负重扎马步,我不叫停不准停!”老将军抽出腰间的马鞭,抽了过去。

叶枫目前的实力,能够轻松接过前面的几招,继续往下,就有点受不住,毕竟在战场上的实战经验上,他是比不了自家的老爹。

结果,还是乖乖地被逼着站在原地扎马步,旁边还有老爹的副将看着,一旦他姿势不对,就直接上脚踹,他要是敢回手反抗,就会被打报告到父亲那里。

这家伙下手可不轻,从小到大都不太喜欢叶枫,有次他找了机会,询问父亲情况,得知,自己小时候被他架在脖子上带着玩耍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尿了人家一脸。

害得人家在士兵面前,没了威严,一直被人嘲笑多年。

自此,就把这账记在了叶枫的身上,每次自家老父亲需要人监督叶枫功课的时候,副将哪怕再忙,都会抽出时间来陪伴。

叶枫知道后,也曾为此跟副将道过歉,人家笑嘻嘻地表示这事儿早就过去了,他对自己要求严格,都是为了让自己以后在战场上,能够保住一条命。

还说什么,只有疼痛才能让人记忆深刻,不会忘记,反正就是一堆的歪理,下手可是一点儿都没轻过。

叶枫每次挨上他几脚,第二天的腿脚,都要变得又青又紫,军营中的士兵要求严厉程度都没他这样,说好的应该一视同仁的呢?

“下盘不够稳!”副将把自己的腿脚压在他的肩膀上,向下施加压力,发现叶枫的身体会动,就收回脚,踹了他腿一下。

叶枫咬咬牙,强行忍住,否则发出声音,又会挨上一脚,说他长得娘就算了,还跟娘们一样,哼哼唧唧的!

早晚,早晚有一天,他要当上大将军,报今日之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子桑柔洗完澡,坐在床上休息,手掌上被石子扎进了个口子,进攻包扎后,已经没多大的问题,腿脚扭到了,也涂抹过药水,进行处理。

驿站的房间不算很大,床的位置,正好对着窗户,她闲的无聊,便拉开一条小缝,从窗口,看向外面的院落。

起初,还是被副将严厉的教育方式而吓到,后来,慢慢就习惯了,更加让她感到好奇地就是,那位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哥,竟然顶着酷暑和严罚,都没有哭闹喊疼。

好厉害啊!

他年纪轻轻地,就能如此,不愧是大将军之子。

这和她在寒国见到官宦子弟大有不同,他们大多沉迷酒色,不务正业,哪怕是皇室子弟,靠谱的也找不出几个。

哪怕她是和哥哥留在敌国的人质,偶尔被邀请参加他们国度的节日宴会,也是用来在场面上羞辱和贬低的。

偶尔遇上喝醉的,还会被人调戏,嘴里说着一堆胡话,说什么就算把她当场扒光衣服给上了,也没多少人会说句不适,哪怕是她的母国,也会选择息事宁人,让她留在那里伺候。

这些年来,多亏了哥哥拿命保护,她才能够平安的活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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