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光映入泛着涟漪的清澈河水,一阵风吹来,水面顿时变得支离破碎,片片被染红的碎片不规则的反射出各种光怪陆离的神奇景象,整片湖面在这短暂的时间内,犹如变成了一个正在凋零的破碎世界,不时有妖兽在水面上一点,这醉人的一切又在转瞬间如幻梦消散。

夜幕还没完全降临,火热的篝火却已先升了起来,在这一片并不宽广的空间内,早已经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犬人族的身影,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与难以掩饰的兴奋,也难怪,毕竟在经历了这段时间的流亡生活与族人的生死离别后,这还是第一次整个族群共同庆祝一件振奋人心的喜事——他们的英雄如今归来了。

这场宴会,对于所有的族人来说都是一次从未经历过的新奇体验,这自然不是因为他们以前从没举行过这样盛大的宴会,就在他们族人更多的,物资更加丰富的以前,族里早就举行过数场完全不逊色于这次的宴会,但是,从没有一场宴会是如此令人期待,这场宴会的意义早已经超越了它本身的意义,在这个特殊的时间,像这样的一场宴会,无疑是点燃希望,驱散笼罩在众人心中阴霾的在黑夜中突兀出现的火把。

更何况,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场特殊的宴会还有更多的意义,就比如月江与月河这对姐弟,婉残春就注意到,自己不管什么时候回到那片空地上,月河都一直处于忙碌中,或许他今天休息的最长的一段时间就是自己第一次捕猎回来,拉着他聊天的时候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上渐渐的多出了几颗星星,一层青黑色的薄纱自天际落下,远处的群山率先变成模糊的深黛色,之后由远及近,婉残春所处的位置也渐渐被黑夜笼罩,夜幕降临,不仅是天上,就连地上也亮起了许多的“星星”,这可不是童话世界里,夜晚云土之上不慎跌落,迷茫找不到回家的路的星辰,而是无数犬人族充满期待的炽热眼眸。

众人都在等待,他们将热切的目光投向用木材搭建的简易舞台上,等待着今天这场宴会的主角,北极,也是他们的同类,他们的族人月风。

时间似漏斗中那看得见摸不着的沙砾流逝,不过婉残春丝毫不担心北极是否会按时出现,而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想法,一道身影迎着众人的目光出现在了舞台上。

“哦哦!来了,是月风来了!”舞台下的犬人族在看清那道身影的一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感谢各位的抬爱……”北极站在台上笑着挥了挥手,随后在一段简单的开场白之后,带头宣布道,“我宣布,这场宴会正式开始!”

在话语落下的一瞬间,早已举起的无数支盛满琼浆玉液的酒杯碰撞在一起,酒杯相触的脆响融化在诸多类似“恭喜”“欢迎”的祝福中,众人仰头,将这段时间的苦涩和着美酒咽下,辛辣的口感不断刺激着众人的神经,回口的甘甜与涌上心头的炽热感同时出现,弥漫着酒香的会场内,气氛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更热闹轻松,更欢快热烈,似乎每一个词语都是正确的,先不说作为主角的北极,就连只是作为客人参加的婉残春都不知被多少热情的犬人族举杯敬酒,当然,婉残春是能躲就躲,毕竟她盯着的可不是醉人的美酒,而是那丰盛无比的各种烤肉菜肴以及地上甜美多汁的可口果实。

酒过三巡,在有的人已经喝得醉醺醺时,婉残春已经成功饱餐了一顿,唉,可惜了那么多的食物,准备这么多结果最后都浪费了,也不知道酒有什么好的,婉残春擦擦沾上油的嘴,随手拿起一个水果啃了起来,嘛,不过自己也喝了不少酒,感觉头有点晕晕的。

在宴会的气氛正处在高潮时,北极被一群人半推搡地推到了讲台上,一时间,众多人纷纷将目光聚集到北极的身上。

“呃,咳咳,各位族人们大家好啊,我是月风,可能很多人都不了解我,甚至有些人是最近才第一次见过我,不过没关系,因为了解我的人好像都死了……”北极的脸颊泛着可爱的红晕,说的话也不像平常那样清晰,看起来,她也有些醉了,“那个,回到族里我还没好好同大家讲过我在那之后的故事呢,所以就趁着这个机会说一下吧。”

一听这话,犬人们瞬间来了兴趣,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竖起耳朵(据婉残春说,当时他们的耳朵真的在各种意义上都立起来了)摆出认真聆听的模样。

“呃,其实我本人,脑海中对于那之后的记忆也不是特别清晰,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受了重伤,最后拼尽全力逃到路边昏迷了过去。”北极顿了顿,然后接着说,“然后,我刚好被人类救了,不过只是被当成了一件商品关在一个地牢里,每天他们也就吊着我一口气,我也就半死不活的在那个鬼地方呆了大概一个星期。”

虽然北极没有详细讲述这段经历,不过通过她的语气,每个人很轻松就可以猜出来她到底遭受了多少非人的对待,一时间,雄性犬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露出了愤怒的表情,雌性犬人的脸上则是多出了一些同情和怜惜。

“这之后,是婉残春她买下了我,虽然她很穷,但还是尽力治好了我。”北极并没有提到湘迎夏的名字,这是在这之前就商量好的,“她就是在我自暴自弃的时候给我起名字帮助我的人,在这之后,为了帮我回归族群,我们一同踏上了旅行。”

听到这,众人纷纷鼓起掌来,对被突然提到名字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婉残春投以赞许的目光,不过,对于婉残春本人来说,众人的目光和掌声简直让她如坐针毡。

该死,为什么北极这家伙要提到我的名字啊,呜呜好尴尬,好羞耻,好想死,强忍着转身逃开的冲动,僵硬地微笑点头,婉残春在心中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学会隐身魔法,这样再次遇到这种情况,自己就可以直接消失了。

“各位亲爱的同胞们,我这次回到族里其实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而答案,我已经找到了。”说到这,北极的目光扫过台下的月惊天和月江二人,“所以,我决定离开这里,你们的族人月风已经死在了过去,而现在,我叫北极,只是一位来此处寻求答案的旅人罢了。”

一时间,全场哗然,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月惊天,似乎是在询问他们族长的意见,而在众人的注视下,月惊天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叛徒!”一些情绪激动的人借着酒劲喊出了声。

“笨蛋。”婉残春听到台上北极的这番发言也忍不住叫出了声,这个笨蛋,明明可以不用当着全犬人族的面说出这些话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偷偷同自己离开不好么……怪,为什么我这种想法好像是要拉着北极私奔一样?

现场只有少数人还保持着镇定,让婉残春感到惊讶的是,月江也是其中的一人,于是,趁着混乱,她悄悄走到了月江身边,伸出手指戳了戳月江的胳膊:“喂,你怎么这么淡定啊,难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谁知,月江则是一脸好奇地反问道,“难道北极还对我们隐瞒着其它的事?”听她的语气,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北极那晚的事,不过,婉残春发现,月江居然改口用现在的名字称呼北极了,之前她都是称北极为月风的。

“嗯?怎么,是对我刚刚对她的称呼感到奇怪吗?”月江敏锐地察觉到婉残春疑惑的目光,解释道,“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就在刚刚,我明白了一件事,她或许也有自己的苦衷吧,我无法理解她为什么拒绝参加宴会,就像是她无法理解我为什么那么希望她参加宴会,我们似乎都搞错了对象——我期待的那个平安归来,参加宴会的人从来都不是北极,我只是一厢情愿地把这种期望强加到她身上,她也是那样,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她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漠,那不是真正的她,我感觉,她或许也只是和我一样弄错了……所以,我尊重她的想法。”

“呃。”婉残春听完了月江的长篇大论,沉默了片刻后,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月江在篝火的照射下变得红彤彤的脸庞。

“那个,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月江被婉残春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婉残春摇摇头,以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开口,“月江,我要向你道歉,在你说出这番话之前,我都只是觉得你为人非常慷慨,但是没想到,你不仅胸怀宽广,而且还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说到“为人慷慨”与“胸怀宽广”这两个词时,婉残春还特意瞥了一眼月江的胸前,最后又低头向下望了望,结果自然又是免不了一番感伤。

“啊,谢谢你……”而月江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她注意到婉残春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前的凸起之上,这才反应过来,敲了一下对方的脑袋。

“痛诶。”婉残春捂着脑袋揉了揉,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无辜模样。

“哼,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宴会结束后你准备怎么办,真就这样带着北极走了?”月江选择性无视了婉残春卖惨的举动,没好气地问道。

“就算我想走,有人也不让我们走啊。”婉残春小声嘀咕。

“什么?”

“啊,没什么,我说等会儿我会去找北极聊聊,一起想想走了之后该怎么办。”

后续,月惊天亲自上舞台去帮北极打圆场,巧妙地将北极的这番言论解释成,为了种族的长久发展,加强种族与外界的联系,所以特此派遣北极作为长期外勤人员,在调查人类与其它种族的同时,建立起外界与族内的通商道路,这下,大多数族人都接受了这个说法,少数有些怀疑的犬人们也在宴会气氛的感染下将怀疑抛之脑后,全身心地投入宴会中去,于是,这件事最后只是作为一个小插曲,使宴会本就热烈的气氛更上一层楼……

从觥筹交错到曲终人散,宴会结束时,不知地面上出现了多少醉倒的犬人,支持篝火燃烧的柴火已经不知道换了几批,少数还清醒着的犬人选择留下来,收拾这片见证了欢笑过后的狼藉土地,更多的却是三三两两的,互相搀扶着回到了自己简陋的住处。

熟悉的山坡上,宴会的热闹与之后的狼藉都没有影响到这处地方的一草一木,风还是静静吹着,同一棵树下坐着相同的身影,不同的是,那道身影的目光相较之前显得有些恍惚不定。

“沙沙……”同样的情节,北极的耳朵动了动,同样的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前来打扰,只不过,根据脚步声判断,这次来的应该是自己熟悉的人。

“嘿,北极,你在吗?”熟悉的声音验证了她的猜想,不等自己回答,发出声音的那个人已经自顾自地贴着坐在了自己身旁。

“喏,临走时不小心拿了两个,分你一个。”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圆溜溜的果实就已经被塞入了自己怀中。

“咔嚓。”只是听起来就知道果实的多汁美味,刚好自己也没吃饱,于是随手将水果用袖子擦了擦就放进了嘴里:嗯~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一口咬下,酸甜的果汁与恰到好处的大块果肉共同刺激着自己的味蕾。

一时间,两人默契地都没有说话,只是享受着晚间的风儿,欣赏着曼妙神秘的夜空,品尝着手中可口的果实……

“介意和我聊聊吗?”婉残春不经意间开口。

“嗯。”北极点头,主动将身体靠上了婉残春的肩膀,“你好像很希望我和族人们打好关系?”

“不算吧,只是我没有感受过,所以想象同类之间的关系不应该就那样吧。”婉残春说到这,突然想到了月江的那番话,突然感觉有些好笑,连忙补上了一句,“当然,还是得看你个人的意愿。”

“我倒是觉得,同类不一定会相互理解,但同伴至少可以理解一部分。”北极喃喃道,“我也不知道这样到底对不对,那些话或许我不应该在全族人面前说……”

“北极,你不是掌控风元素吗?”婉残春打断了北极接下来的话。

“嗯,怎么了。”北极有些不解的偏头,从这个角度却只能看到对方的侧脸,一阵微风拂过,那人鬓角的几缕发丝被恰到好处地偷偷吹起。

“风是任性的,也是包容的。”婉残春转头。

而北极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眼前之人的形象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的形象突然重合在一起,不,不对,她不是他,也不是自己。

猛然间,自己和那个男人似乎以另一种方式达成了和解:自己总是认为风是强势且任性的,而他则认为风是随性且包容的,但是,眼前之人却提出了另一个观点“风是任性的,也是包容的。”

“所以,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虽然任性地说出了要离开的话,但并没有告诉其它族人真相,虽然你并没有原谅月惊天本人,但还是包容着他,没有将他当作自己的仇人。”

风吹着,任性而又包容的吹着,吹过山坡上的二人,也吹过山坡上的一切,吹散了思绪,也吹来了答案。

这段时间的一幕幕遭遇飞速从北极眼前闪过,她对风元素的感悟也水到渠成的更进一步,随着绿光闪烁,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气势从北极身上爆发出来——她的实力终于从奴仆级晋入士兵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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