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几位探员仍神情紧张地敲打铜制键盘拨通电话，大概是某位执法官在外执行任务临时需要分院调用信息库，这些探员正在为他搜集整理信息。一位身着漆黑执法官风衣的男人正持着封存完整的证据样品和刻满字痕铜纸板快步上楼，从其急切程度可以判断多半是某项调查有所进展，正准备去汇报总结。

令人怀念的工作氛围。

虽然都是些年轻的生面孔，初踏入这里却没有任何不适感，相反甚至有种回到舒适区间的轻快。

不过夏洛蒂的突然闯入立刻就将这股忙碌又相对平静的气氛给打破了，所有人都停下脚步停住手中工作抬起头回头朝被推开的大门这里看来。

白金缎带精心编成一朵郁金香，浅粉色柔顺发丝如流垂泻，微启眼帘下如桃粉眸晶莹闪耀。

拎着裙角轻步走进来的女孩就像是某个国家的小公主，城市街道上那些悬空煤油灯投射出的火光将那娇小可爱的身影笼罩。

她沐浴在光辉里。

站在那儿就能让人感到救赎与治愈，仿佛她与天使的唯一区别，就只是没有羽翼而已。

或许是注意到了大家的目光，女孩就那样保持着提裙的优雅姿势欠身微微鞠了一躬，细长睫毛在辉霞间剔透，轻柔恬静。

这就是“塞莉”第一次在灰云堡分院的出场了。

在那之前，坐在自己办公位上的许多人其实都不知道原来一个女孩子可以漂亮得如此无瑕如此不真实，这天使般的美好身影将在今后永远地铭刻于他们心中。

直至遥远未来的某天，预言中被视作末日灾厄的水晶魔女芙妮丝站在战争堡垒的甲板上率领世界联军浩浩荡荡逼近教皇国圣都瓦蒂卡，却突然发现对面冒出了一个名为“塞莉保护协会”的奇怪狂热组织时，可能会想起今天此时此刻此处的初次亮相也说不定。

但那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芙妮丝其实不过单纯是想给第一次见面的大家留下个好印象而已，非常经典的职场思维，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夏、夏洛蒂？”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离她最近的一个女性探员，“你又回来了？”

那姑娘戴着一副金边细框眼镜，深棕色长发微微打卷散漫肩边，她和夏洛蒂差不多年轻，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嗓音和她的外表一样温柔。

“茉莉，米歇尔分院长还在么？”夏洛蒂箭步上前，直切主题没有丝毫寒暄，“我想见她，你有看到她离开分院么？”

“没、没有的，米歇尔分院长还在楼上呢。刚刚阿诺德急匆匆进来说是街上发生了谋杀和车祸，他还说你和罗伊先生正留在现场……是真的么？”这个叫茉莉的深棕卷发少女也靠近过来，她低声询问。

“是真的，阿诺德人呢？”夏洛蒂四处张望。

“他不久前上上下下进进出出好几趟，看起来很忙的样子，现在的话应该在分院长室和米歇尔分院长一起。罗伊先生呢？他还留在案发现场么？”茉莉回答完又问。

“那些私家警察接管现场了，但他们邀请我们合作调查，罗伊先生正在辅助他们。”夏洛蒂拍拍茉莉的肩，“谢谢你，茉莉。我要上去找米歇尔分院长了，晚些时候再请你吃曲奇。”

“这女孩是？”茉莉拉住夏洛蒂袖角，指了指一直跟在她身后乖巧安静的芙妮丝。

“这位美丽的小姐，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塞莉，是一起案件的目击者和证人。”没等夏洛蒂回答，芙妮丝却先朝茉莉很有礼貌地稍稍欠身做起自我介绍。

“哦，难怪要去见米歇尔分院长。”茉莉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喜笑颜开倾下身子凑近了些，“小塞莉，你好可爱好懂事好有礼貌啊～告诉姐姐，夏洛蒂有没有欺负你？”

“茉莉！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形象呀？”夏洛蒂顿时憋了红脸。

“没有，夏洛蒂姐姐很温柔，她对我很好。”芙妮丝摇摇头。

“我的天呐，温柔这个词居然能和夏洛蒂挂上钩……”茉莉吃了一惊，她瞪大眼睛抬头看夏洛蒂，“你给这孩子施了什么咒？让她愿意这样子说你好话？”

“茉莉！我的好姑娘！你就饶了我吧！”夏洛蒂跺脚，她轻轻锤了茉莉一拳，逗得后者咯咯直笑。

“你那么厉害哪还要我饶你？你平常不怎么问问阿诺德的感受？他一听到你的名字就跟被雷劈中似的，巴不得把地皮掀开钻进去躲起来。”茉莉还在开夏洛蒂玩笑。

这下整层楼的年轻探员和执法官都不禁轻轻笑起来，氛围欢快许多。

“够了够了，我真有正事！”夏洛蒂抬手四处指指点点，“而且，小塞莉可黏我了！别当我没看见你们一个个刚才直勾勾地都盯着小塞莉看，就羡慕去吧！”

“走，别理这些家伙。”她回头牵住芙妮丝的小手。

芙妮丝心里哭笑不得。

可都已经当了九年的女儿奴，芙妮丝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牵就夏洛蒂满足一下这姑娘莫名其妙的虚荣心，乖乖地将手交给她，继续跟在她身后，一步步地踏上阶梯。

不过芙妮丝又觉得有些欣慰。

她本来以为夏洛蒂这高傲的性子很难交到朋友以后容易被孤立，但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这些灰云堡分院的年轻人与夏洛蒂相处不会超过一年，夏洛蒂显然已经在这里很混得开了。

芙妮丝回头，却瞧见茉莉和其他好几个年轻女探员都聚到楼道底下满脸兴奋地朝这里看，像是在观赏某种珍惜的可爱小动物。

她们看见芙妮丝也在看她们，于是就都笑着朝芙妮丝挥手。芙妮丝没办法，只好甜甜地微笑朝她们也挥手。

“你可真受欢迎，小塞莉。”走在前头的夏洛蒂语气稍显落寞，“我说过的吧，你这么可爱，大家都会很喜欢你的。”

嗯？真是奇怪……夏洛蒂这是怎么了？

芙妮丝以前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女儿用这样失落的语气说话，相当不自信的样子。身为父亲，应该在这时候鼓励鼓励她，给她一点自信么？

仔细想想，怎么说都觉得有些肉麻。

芙妮丝最终放弃了。

在犹豫琢磨的时间里，夏洛蒂已经带着她来到了二楼分院长室门前。

而门后就是灰云堡分院的顶头上司了，芙妮丝过去仍为塞拉时认识的一名后辈，切西娅口中的“老实人”，米歇尔·罗塞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