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出现在面前的正是珂蕾。

齐肩长发被扎成干练的马尾，手里提着厚厚一袋东西，洛茵感到有些诧异。

“进来吧，来，快点儿。”

考虑到兰萨区的治安问题，她对珂蕾的安全还是不大放心。

虽然她曾对珂蕾有时会单独来这里找她整件事，本身就持反对态度。

房间不算大，能够用于招待客人的仅有靠墙侧的那张沙发。

显然，珂蕾丝毫不在意这些，将袋子轻轻放在茶几上后，便在一旁从容坐下。

“要喝点儿什么吗？虽然也没什么能招待你的。”

回到与客厅并无明确界限的厨房，洛茵一边从储物柜中手忙脚乱地取出玻璃杯与托盘，一边同黑发女孩搭着话。

“真的不用麻烦洛茵哥，今天我只是想来……给你过个生日。”

回头看去，珂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里头不是别的，是块外覆丝带与透明包装的蛋糕。

生日蛋糕？

说实话，在艾斯珀瓦，这种东西既浪费钱也没有意义。

更何况，自己那每年固定于“2月13日”的生日，充其量只是孤儿院为了便于统计而拟定的日期而已。

但洛茵不可能这么说。

毕竟，这是珂蕾的一片心意。

而且肚子确实有点儿饿了。

从下午前往阿米尔家前到现在，更是滴水未进。

“谢了，可你昨天，是昨天吧，昨天凌晨，都说过生日快乐之类的，其实也没必要大老远跑来，”觉得说这些不太好，她接着补充着，“这边的情况你也知道，帮派林立，EPD想管也管不好，混乱程度堪比三四年前的诺易。”

解开包装外的金色丝带，掀去透明外壳，展露在珂蕾手中的蛋糕全部，不过手掌大小。

“我记得洛茵哥以前蛮喜欢这个的。”

“嗯？有吗？我怎么记得是秋，还是阿米尔来着，是我吗？居然会喜欢这种？甜食？糖油混合物……”

奶油夹带带香精的芬芳直涌鼻腔，洛茵不太清楚自己是否真的说过喜欢这些，只是一味回复着。

无论从色泽，气味以及形状，看上去都不像全自动流水线下的产物。

也就是说，这块蛋糕，大概率是定制的。

定制，那价格……

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人家好不容易准备一番，自己却在想这些，洛茵，你可真差劲。】

自我反思过后，洛茵决定不再想这些。

科技不断进步，工业规模生产的包装蛋糕却比不过这种手工制品，盯着插在奶油间的数字“19”，洛茵愣了愣神。

“许个愿吧，虽然洛茵哥的愿望，我想大概会和秋有关。”

蜡烛同小塑料片构成象征数字的符号，被火机点燃后绽出点点星火。

对艾斯珀瓦而言，这点亮光，近乎等同于没有。

点蜡烛，那倒是延续几十甚至上百年前的技术。

洛茵想着，轻轻呼出一口气，将火苗熄灭。。

没有选择独占，而是用其自带的塑料刀具均匀切除并放在盘中，过去近似的场景逐渐涌上洛茵心头。

“不用了，我……”珂蕾推辞，她一向如此。

“这也能客气的吗？当初那会儿不都是这样，还是说，你觉得我现在变成这模样，就开始偏袒我了？”

洛茵轻轻一笑，没再多说，把均匀切分后的蛋糕递过。

“…那就祝我19岁生日快乐咯，珂蕾。”

“嗯，生日快乐。”

从年龄看，珂蕾实际比洛茵还要大几个月，尽管有关年龄与姓名的信息，都来自那座曾收养过她们的孤儿院。

她不太记得珂蕾上次生日时，自己到底给她准备了什么。

有时会记混，或忘记某些事情。

就像记混阿米尔的生日，以及珂蕾口中那句“喜欢蛋糕”的真实性。

然而，洛茵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记性差，有些事，她一直记得。

就比如一年多前，那群“医生”说过的话，以及那场永生难忘的灾祸。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当兰萨区的治安差到一定程度后，“5·16”惨案会于此再度上演。

“假如当时就明白身体的特殊，替同伴挡下子弹的应该是我……”

而不是他。

从闲聊中抽出身来时，时间已过晚上九点，全息荧幕内正在播报晚间新闻。

主持人配有「培络量化」-塔罗3型面部植入体，脸上面无表情，正叙述着早已在艾斯珀瓦街头巷尾的过时消息。

虽有观看电视的余裕，可洛茵想和珂蕾再聊会儿。

“……洛茵哥你知道吗？娜娜她，后来找老板辞职了，就在昨天。”

“也就是说，那天跟你调班，其实只是为了收拾行李赶紧走人吗？”

喝光玻璃杯中最后一口，洛茵还想再续点儿，却发现饮料瓶内已是空空如也。

“娜娜好像惹上了女神教的人，不敢再待在小布伦特区。”

从珂蕾口中，洛茵捕获到了一丝担忧。

至于“女神教”是个什么东西，她了解过，那比起宗教，更像是个帮派。

就像游离于兰萨区的其它各类不知名犯罪团体，只是规模更为庞大。

“那也用不着……”觉得双腿有些发麻，洛茵决定起身稍微活动活动，同时将话锋一转，“要是真摊上大事儿了，除非彻底离开艾斯珀瓦，否则恐怕都是死路一条。”

珂蕾没有回答，沉默良久后，送来与之不相关的另一疑问。

“洛茵哥，最近的工作还好吗？”

不想再聊，那行，帮派什么的，这辈子最好不要再掺和了，一丁点都不要。

“勉勉强强啦，虽说能进大学看看什么的……反正比不过阿米尔那家伙。要是我也能跟那小子一样安装网络接入仓就好了，多接点破解和侵入的单子，马内还不是手到擒来。”

无意间，她竟将理应保密的一小部分信息一口脱出。

“大学……吗？艾斯帕瓦大学也有请洛茵哥帮忙做委托吗？”

“呃，差差不多吧，总之就是这么个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洛茵连忙搪塞道。

“其实我很想再跟洛茵哥待会儿，只是……现在差不多该去上班了。”

视野正中心，她注意到珂蕾的眼角闪着晶莹。

“要不我送送你好了，晚上的兰萨区是什么样，懂得都懂，安全要紧。”

“没事的洛茵哥，最近EPD的巡视有在变多，我坐轻轨来的时候还见到过几台无人机呢。”

那些噪音制造者洛茵早已了然于心，至于它们能否尽到应尽的义务，她还是持怀疑态度。

“反正不远，我刚好也要出门办点事，工作上的。”

这是句实话。

前往市政中心可以放在明天，但今晚就把东西取回也未尝不可。

听到这里，珂蕾不再婉拒，洛茵简单收拾了下茶几，便带着她出了房门。

身后残留的，是一小时前，因二人短暂“聚会”而留下的几缕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