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们解释一下，这所谓的‘仪式’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分钟后，在李弘面前，所有参加了这次扮鬼游戏的人全都以正坐的方式排成一列，等待着接受训斥……好吧，其实事实并非如此。真正这么做的，只有念叨着“因为惊吓到了大小姐和邬娅同学，我们应该受到严惩”的樟叶，以及面色潮红、神情复杂的奥菲莉亚。

其他人则只是随便地坐着，同时与刚刚从暴走状态恢复过来的邬娅保持着距离，活像是培养皿里与青霉菌保持距离的葡萄球菌。

“这……其实就是个傩戏仪式而已。说起来，这还是七十日战争时，那些逃到澳洲大陆的亚洲难民带来的东西呢。”第一个开口回答的是艾丽西亚。

“呃，傩戏是个啥？”虽然李弘隐约觉得，自己以前似乎听说过这个词，但她毕竟是军事技术史博士，不是民俗学博士，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

“这是一种古老的驱鬼仪式。”奥菲莉亚解释道。根据在场众人的“招供”，这场所谓的“傩戏”似乎就是她出的点子，“传说中，是用来驱逐可怕的幽灵的。”

唔，圣战天使居然要搞这种神神叨叨的仪式驱逐幽灵？这世界上居然有害怕幽灵的天使吗？李弘突然有些想笑。不过，一想到自己之前战战兢兢的样子，她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那么，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突然打算‘驱逐幽灵’？”

“这是因为你之前遇到了幽灵啊，大小姐。”奥菲莉亚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

“白天的时候，您在镇上的小巷子里遇到了一个非常像是红叶的圣战天使。事实上，从您、以及目击者的描述来看，那根本就是红叶，”在与身边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所有人中资历最老的艾丽西亚开口道，“毕竟，所有人都提到了那人的主武器是一把造型特殊的大太刀，这种装备，只有第十军团的‘近卫’家族：凌影家族才会使用。别人就算想用也用不了。因此，虽然防卫司令部的公告里声称，那可能是潜入镇上的‘救赎之路’叛乱分子，但在下不这么相信。”

“其实我也能让自己的主武器变成那样……但是那操作起来太麻烦了，”奥菲莉亚耸了耸肩，“而且，真正的红叶在追丢了你、没能进行决斗之后，就跑来找我们了。在发现镇上发生意外时，她正在劝说我和梅琳，希望我们劝你同意把樟叶‘转让’给玄英先生。”

“那你们的答复呢？”

“当然是休想！”奥菲莉亚和梅琳异口同声地答道。

“呼，那就好，”李弘点了点头。在这个假期开始之前，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次“勤工俭学”居然会横生这么多枝节，先是玄英那个后宫混蛋不情不愿、别扭至极的“求婚”，然后是红叶突然冒出来、非要她把樟叶“转让”出去。主打一个让人心力交瘁、身心俱疲，“不过，既然你们可以确定，那个人确实不是红叶，那么……”

“那很显然，她只可能是幽灵。”奥菲莉亚用非常认真的语气说道。

“喂喂，你们思维都这么跳脱的吗？”李弘嘟哝道，“就算那人不是红叶，那也有很多别的可能性啊。为什么就非要认定她是‘幽灵’？”

“大小姐您有所不知，在边境防线区域，一直存在着关于幽灵的传说。除了维尔镇之外，白岩镇，悠木林镇，布朗镇也有许多类似的情况，”见多识广的艾丽西亚从刚刚被邬娅的“人肉龙卷风”砸得乱七八糟的杂物堆里掏出了一张一比八十万比例尺的地图，逐一指了指构成第九军团边境防线支撑点的几个镇子，“这种事持续了有许多年了。有人说，最早的‘幽灵’出现在四十年前。”

“四十年……”李弘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数字似乎有着什么特别的意义。

“虽然不少人以为‘幽灵’只是老套的鬼故事，但事实绝非如此。当在下还在为军团服役时，在下、以及在下的部下，都曾经遇到过‘幽灵’，”艾丽西亚继续说道，“它们通常都是在小镇上出现的。虽然镇外有严密的防御和巡逻，但这些东西却总是能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在理论上的安全地带出现。”

“咦？”

“一般而言，‘幽灵’没有特定的形态，但往往表现为遭遇他们的人最惧怕的对象。可能是已经死去的劲敌，可能是最害怕的黯霜怪物，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讨厌的东西——据说有个人讨厌菠菜，于是就遇到了一棵一米高、长着脚会走路的大菠菜！”艾丽西亚继续绘声绘色地说道。

“哇啊，好可怕！”清美低呼道，“我也讨厌菠菜耶！”

“够了，你又不是大力水手的对头，怕什么菠菜！”李弘敲了一下清美的脑袋。

“总之，在下就曾经遇到过一名圣战天使学院的校友向在下发起决斗邀请，在打退她之后，在下才想起来，她已经在之前的行动中阵亡了……那是七年之前的事情。在下的部下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不过，只要被击败，这些‘幽灵’就会消失，最多只留下一些灰烬。无论是前劲敌还是长脚的菠菜都是这样，”艾丽西亚耸了耸肩。

“真的？”

“在一些情况下，‘幽灵’会导致人员伤亡。有时还会造成神秘失踪事件。因为‘幽灵’的武器具有杀伤力，确实有过在战斗中被‘幽灵’杀死的例子。但更多的人只是因为惊恐过度而死于惊吓、或者在慌乱中因为事故和友军火力丧生。”

“还真是麻烦啊……但为什么第九军团不处理这些事？”

“因为根本没人知道‘幽灵’是怎么来的，更没人抓到过‘幽灵’，所以无法说服南终城里的指挥官和参谋们，让他们相信这是真的，”艾丽西亚双手一摊，“根据传说，四十年来，因为‘幽灵’而伤亡失踪者，可能有上百人之多，但最后都被计入了‘事故伤亡’和‘意外失踪’。”

“那还真是可怕……”李弘想起了被戴着鬼面具的“红叶”攻击时的情景。当时她劈碎街道地面的那一刀如果砍在人身上，那效果绝对是R18G级别的。

“所以，本地人发展出了驱逐‘幽灵’的仪式，具体而言，就是让大家扮成‘幽灵’吓唬可能遭遇、或者已经遭遇了‘幽灵’的人，并且在此人受到惊吓时，说出他最为惧怕的事物。之后，再由一个人当着他的面表演将‘幽灵’击败，这样据说就能让‘幽灵’不再烦扰此人了。”

“这听上去根本就是交感巫术嘛。”李弘评论道。

“但就在下所知，这么做据说真的有效，”艾丽西亚说道，“在下的佣兵们最近被军团雇来强化本地防御，今天刚到这儿，就听说了镇上的骚动。于是，在下就决定来帮一个忙。”

“按照计划，本来应该是由我帅气地冲出来，在大小姐面前驱逐‘幽灵’的。结果没想到搞成这样……”正在正坐中的奥菲莉亚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显然对于自己的表现机会溜走相当不满意，“不过，大小姐您能原谅奥菲莉亚吗？奥菲莉亚的脚实在是有些……”

又不是我罚你正坐的！李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不过，她很清楚，奥菲莉亚的目的，其实是要让她亲口说出“我原谅你”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特训和期末测试之后，这家伙就变得有点儿太过黏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奥菲莉亚这帮人搞的这个“节目”看上去荒唐至极、毫无意义，但在亲自经历了今天白天的事情之后，“幽灵”传说也有了一些真实性——如果不是“幽灵”，要怎么解释她和清美遭遇的袭击？如果是，那么，“幽灵”又是什么？

“请问，‘幽灵’的出现有规律吗？”作为一个正牌博士，有着进行条分缕析的逻辑思考习惯的李弘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个……没人分析过，不过我们应该可以通过查阅记录中的‘事故伤亡’和‘意外失踪’得出大概的情况。”艾丽西亚说道，“您想知道这个？”

“对，麻烦你们尽快查询相关资料，我想尽量了解每一次‘幽灵’出现的时间、地点和损害状况，以及其它一切有关的信息，”李弘说道，“这很重要，信息越充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