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德那句「像你一样漂亮的女人」轻轻飘入耳畔,我仿佛被一盆突如其来的冰水浇了个透心凉,背后不禁泛起一阵莫名的寒意。

“他不会也觉得我是个女巫吧?”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

我虽不清楚自己是否真是女巫,但至少我与女巫之事有所瓜葛。

曾经,那个名叫露露的女巫在我身上施展过神秘莫测的力量,而阿克萨斯领主也曾说过我身上带着恶魔的气息。

所以,即便我自认为是个人类,但越来越多的证据似乎在指向另一个真相……

“嗯?在想什么呢?”

见我半天没有反应,罗德发出疑惑的询问,声音依旧平静,却让我的心脏不争气地乱跳。

我努力摒弃杂念,却发现自己再难保持以往的自如,紧张得嘴唇都开始发干。

“没……没什么……”

我本想直接否认,却又觉得太假,于是赶紧找了个理由,

“我是在想……那个受伤的士兵能不能活下去,毕竟虽然血止住了,但医疗条件太差的话,他很可能会因为感染而发烧,最终痛苦地死去。”

这个问题似乎成功转移了罗德的注意力,他用安稳的语气对我说道:

“放心,艾伦那孩子的父亲是个医生,他虽然没有继承父亲的衣钵,但也算是个合格的军医。感染在我们这里是个常见问题,为此,他早就发明了一种用金盏花、黑柳皮、蜂蜜调配的膏药,我也用过,效果挺好的。”

金盏花、黑柳皮……

听到这两种植物的名字,我忽然感到有些诧异。

如果这些植物能帮助抵抗感染的话,那它们应该含有某种酸类物质吧?

在我的印象里,医药史上最伟大的药物阿司匹林,其前身似乎就是某种酸类。

虽然具体的名称我记不清了,但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竟然也发现了这种神奇的东西,真是让人惊叹。

看来,即使时代的蒙昧遮蔽了科学的天空,人类的智慧也会像星光一样闪烁。

不知是否是因为我的回答触发了罗德的思绪,他用好奇的目光紧紧锁定我,开口问道:

“呵……说起来,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嗯……我是觉得,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仆而已,为什么总喜欢帮别人呢?无论是那个受伤的士兵,还是当初挟持你的我,甚至是那个虐待你的大小姐……你本可以什么都不做的,不是吗?”

什么都不做吗?

确实,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似乎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但对于这个问题,我的内心似乎有另外一个答案。

“我只是不希望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而已。”

就在这时,马车出乎意料地骤然停下。

因为没有任何防备,我被那突如其来的惯性猛然拉扯,身不由己地倾斜,竟然不偏不倚地倒向了罗德的怀里。

正如那一夜一样,罗德身手敏捷,轻易地控制住了我的身体,仅凭借一只环抱住我左腰的手,就稳稳地扶住了我。

我对自己身体的迟钝感到懊恼,更对自己再次的不小心感到丢人。

冒冒失失,手脚不灵便,柔柔弱弱,还容易情绪化……

这就是女人的身体吗?

真是麻烦啊!

如果还是男人的身体就好了……

“对不起啊,主人……”

我习惯性地开口向扶住我的那个男人表达歉意,

“我只是……诶——”

正当我想要从他的腰部借力起身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背后传来了一阵强劲的力量。

在那股几乎不可抗拒的力道作用下,我宛如失去了自主的玩偶,彻底陷入了面前这个男人的怀抱。

他和我的身体紧紧相贴,几乎压在一起,透过那坚硬的胸膛,我能感觉到他心脏跳动的力量,是那么有力量。

如同阳光般温暖,似乎也随着那跳动的力量过来,使得我这样微小的身躯也不由自主地随之轻颤。

明明他的身体比我大得多、强壮得多、有力得多,但我却感觉反而是他微微依靠在我身上,只是不太明显。

虽然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却能感觉自己的耳边痒乎乎的,是他的湿热呼吸声,逐渐明显,逐渐粗重……

“呃……主人?”

我有些不知所措,赶紧低声询问他,手心都冒出汗来。

这家伙刚刚不是还挺正经的吗?怎么突然又变了一副模样?

拥有几十年经验的我并非不懂得这种情况代表了什么,但说到底,真遇到了这种情况,我发现无论做了多久的心理准备都收效甚微。

变成女人,然后被一个男人这样亲密地抱着……

这似乎和变成小羊羔之后被大灰狼抓住没有什么区别吧?

“罗……罗德?”

眼见方才的称呼没有起到作用,我便换成了他的名字,并拍了拍他的后背,紧张地提醒他,

“差不多了吧?你……你抱得我有点呼吸困难了啊……”

他的手臂松懈了几分,却依然没有放开我。

“再等等,我还想要感受一下。”

“你……你感受什么啊?”

“味道。”

“啊?什……什么味道啊?别乱闻好不好?我刚刚出了很多汗,至少等我洗一下再……”

我被他的话弄得很不好意思,推揉着,

“快起来啦,如果让别人看到可怎么……”

“哥!我们都到了,你怎么半天不下来啊?”

马车外忽然传来艾伦青涩而沙哑的声音,我的心顿时被提到了嗓子眼!

别,别在这个时候打开啊!

可我的期待终究是落空了,随着车厢门吱呀打开的声音,艾伦疑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诶?哥,你俩怎么回事?”

完了!

“没事,她睡着了。”

出乎我的意料,罗德的回答毫不犹豫,像是早就准备好应对了一样。

睡着了?

我的好主人哦,你可真能扯谎啊!

这理由倒是说得过去,但以你风流的品性,你弟弟会相信你那么纯洁吗?

“哦,那这家伙怎么抱着你睡啊?”

呃!

我……我抱着他?

不是,你个臭小鬼是不是眼睛瞎了啊?

明明是他死皮赖脸抱着我好不好?

不过确实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是那样没错了……

尽管我在心里骂了艾伦一千句、罗德一万句,但表面上,我简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一动也不敢动。

装死,狠狠地装死!

“那又怎么了?你以前不也喜欢抱着我睡吗?”罗德再次轻描淡写道。

“呃!没,没有的事!你不要凭空污我清白啊!”艾伦慌慌张张地辩解着,不过那声音听起来有些苍白无力。

罗德倒也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没有过多地挖苦这个弟弟:

“我等会就下车,你们先把其他东西搬进镇子吧。那个牺牲的兄弟记得要好好埋葬了,我稍后也去帮忙。”

等听到艾伦离开的脚步声后,我赶紧使劲儿从罗德怀里挣脱出来。

尽管我努力克制情绪,却还是忍不住朝他抱怨了一句:

“抱我干嘛?我又不是你亲弟弟……”

罗德微微一笑,接着亲手扶着我下车。

在落地的那一刻,我听到他轻声说了一句:

“没关系,那孩子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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