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茯苓,从未见过她的娘亲。

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告知娘亲死在了行医的途中,就连尸骨都没能保存下来,被山洪冲入了凡尘境的江河大海之中。

那时候的她,孤身一人呆在给予自己的小山谷中,能说得上的话的,便只有满园子的花草树木,以及偶尔会经过这里的飞禽走兽。

尽管那时的她已经有八岁了,可对于过去发生的事情,她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就连娘亲是何模样她都不知道。

尽管她似乎从一开始就出生在药仙谷中,可她对于花草的喜爱却并非来自山谷中的一切。

冥冥之中,她早就与这些植物有了渊源,而且在午夜梦回中的那一句——“我带你离开这里。”,整整相伴了她在药仙谷度过的第二个八年。

年方二八,正值豆蔻年华,她也终于被允许可以出谷行医,去看看娘亲长眠的凡尘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两年的时间,她祭拜了娘亲葬身的天涯海角,行了大大小小数千次医,还解决了困扰北境国边境镇民的疑难邪症,在整个凡尘境都积累了不少的名望。

而最重要的,是她居然遇上了一位,说话声音几乎与记忆中的声音一模一样的男子。

那位男子风度翩翩,也同样出自医药世家,在凡尘境有着不小的名望。

当然,对于岳茯苓来说,其实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只因为这极为相似的声音,让她产生了一种仿佛能追寻过往的错觉。

她想知道八岁之前的自己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她想知道自己的娘亲究竟是何模样。

或许听着这样的声音,她终有一天,能想起那些……对自己来说,最为重要的事情吧。

这样的想法,直至二人的成婚之宴上,随着那一人的踏入,如烟花一般转瞬即逝。

而直到现在,直到二十年后的今天,即便她已经身为药仙谷的谷主,研究出了许多恢复记忆的丹药,甚至还完全治好了凡尘境一种叫做老年痴呆的病症。

可她……却依旧无法治愈自己的“病”。

医者不能自医,或许说的便是这样的故事吧。

可……

可如今……

“苓儿……”

轻抚着面颊的年轻女子,嘴角渗出了朱红,失力地倒了下去。

几乎是下意识地,岳茯苓抱住了她的身子,她的双眸中闪烁着错愕与难以置信的神色,仿佛听见了这世上最令她震惊的事情一般。

“您的女儿……不是我。”岳茯苓忽然抿住了嘴巴,平静下来说道,“我已经带她来见你了。”

可是,即便听见她这么说,怀中的女子却依旧用慈爱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她,就好像,想要将她现在的模样深深的映入自己的脑海一般。

“……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娘亲都记得你……我的……好苓儿,你怎么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啊,你现在过得还好吗?有喜欢的人了吗?你想要的做的事……已经做到了吗?”

不……

这不可能……

岳茯苓极力地想否认这个荒谬的故事,可心底涌现出的情愫,那是被压抑了整整数十年的渴望,成了斑驳的晶莹,无声地滴落在了混着血液的大地上。

“您……您怎会是……”

“啊……”

重伤之下,女子的眼眸已经逐渐暗淡下来,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围,显然已经快要看不清东西了。

意识到是自己已处于了弥留之际,女子也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语气里更多的则是一种难以放下的怅然:“我居然看见苓儿好多年之后的样子了……是幻觉么?”

“长青,她好像真的跟……我们之前开玩笑的时候说的一样……就跟茯苓草一样……顽强呢。”

茯苓……草……?

这句话一出,岳茯苓不由得浑身一震,最后的那丝不敢置信,也随着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彻底消散开来。

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何叫做岳茯苓,与一株仅存于凡尘境的普通的药草同名,她曾经以为药仙谷出生的人大多都会起这样的名字,可事情也并非如此。

“茯苓……草?”岳茯苓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她的声音激动而又颤抖,甚至还有几分不明显的哭腔,“您为何会……会提起这个?”

可是,倒在她怀中的女子,失去的已经不仅仅是视觉,也还有听觉。

她并没有听见岳茯苓的话,只是一边苦笑着,一边不由得喃喃道:“只是……我好像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长青,你说我们当初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啊……”

话音未落,没等岳茯苓反应过来,那女子的身体,便在她的怀中彻底化为了泡影,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星星点点,想要触碰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耳边响起的,只有岳老逐渐变得阴森的话语。

“你以为你们能守住忘忧花的秘密么?”

“你们以为以药仙谷与凌元宗的人脉,会找不到被你们藏起来的孽畜么?”

“不过岳瑾钰,既然你与那柳长青死的那么干脆,老夫现在反倒不想杀你们的女儿了。”

“老夫会找到她,封印她的记忆,将她抚养长大,告诉她药仙谷中永远有一个叛徒叫做岳瑾钰,让她唾弃你一辈子,让你在地下都不得安生。”

“这便是你们,阻挠老夫求得那真物的代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哈哈哈哈……”

看着画面中的黑发女子满脸泪痕,神情恍惚地瘫坐在了地上,听着那早已逝去之人几近癫狂的笑声,就连大厅中的婚服女子,也不由得发出了笑声。

“真是可怜呢,堂堂药仙谷的谷主,居然是被仇人养大的工具人。”

她仿佛亲眼目睹了这世间罕有的笑话一般,拂袖掩住了自己的笑靥。

“这一出戏,还真是残忍而又美丽呢。”说到这儿,她不由得转过身来,看向了一眼不发的洛梓薇,“你说是么,这位不知从何而来的姑娘?”

……

……

沉默。

出离的沉默。

看着画面之中的无助女子,洛梓薇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哈……呵。”

结果最后,这一切还是发生了么?

明明她就是为了不让对方对这丫头做些什么,可到最后,她还是无能为力,甚至是漠视了这一切的发生,让真相以最残忍的方式,揭开在了岳茯苓的面前。

说到底,自己还是那个自己。

她能对六七岁的孩子做出打断骨头的事情,能对绝望的视线与呼救视而不见,能将少女最珍视的东西摆上冰冷的谈判桌。

无论什么时候,洛章流,洛梓薇,不过都是在做这种自以为是的事情罢了。

可是……

银发女子,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黑的七彩斑斓的药物,几乎毫不犹豫地服了下去。

她转过身来,手中的青峰剑,闪烁着与银发相同的辉耀。

“我大概,也是会生气的吧。”

——

——

猜猜这丹药是啥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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