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听懂了吗？”陈桥舔了舔嘴唇问道，他说得口干舌燥，刚流过鼻血，口腔里还有一股铁锈味。
“没有，果然还是算了吧，我太笨了。”
林娜拿着小眼神偷瞄着陈桥，生怕他被自己蠢得生气了。
“唔……”
陈桥觉得自己已经讲得很细了，完全就是掰开揉碎喂饭吃的程度，他在大学时做过课外辅导机构的兼职，就是给小学生上课，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要有温柔有耐心，怒气值不能太容易满，否则就容易折寿，被家长训斥更是家常便饭。
“你先别急着做这种高难度的应用题，你应该是之前的基础没打牢。”
最近刚要开始总复习，老师让所有学生把一年级到六年级的课本带到学校来，陈桥的课本到处乱扔，以往的课本都没好好保存着，有的书皮都掉了，整本书脏兮兮的，发黄发霉，只有当学期要用的主科课本会有姐姐一起帮他包好书皮。
好在他和姐姐用的是同一套教材，直接拿姐姐的过来用就行。
姐姐的课本用报纸包着，字迹好看，写满了重要的笔记，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陈桥抽出五年级上册的数学书，先测一测林娜现在的数学水平有几年级的。
“可是老师说明天一早就要交数学作业的，如果写了正确的答案上去肯定知道我是抄的，可是写错的……”
明知道是错的还写了交上去被红笔打叉确实不好受。
“错就错吧，先把基础知识搞懂了，之后就能自己解出这些应用题。”
“嘘，老师走过来了。”林娜压低声音说道。
“没事，我们又不是在聊天，而是在讨论学习。”
不过在杨芳从他们身旁走过时，他们还是本能地闭上了嘴。
不知不觉，放学的铃声响起，随后播放了Going Home这首经典的放学曲。
教室后门的学生已经跃跃欲试想逃了，但杨芳还没发话，没人敢逃，不然就要被留堂折磨，更严重的时候还会牵连到全班一起受罪。
“下课。”
“起立。”
“老师辛苦了。”
这一套流程走完才算真正放学。
教室里的人顿时就少了大半。
明天的值日生习惯现在就开始打扫卫生，从去年起，小学六年级就取消晚自习了，只有住校的寄宿生要在食堂那边晚自习，不知道是因为人少，还是为了学生的安全考虑，而等陈桥这一届上初中时，连军训都给取消了，等了几年换了新校长才重启。
等明天一早再来打扫卫生，教室里都是人，不太方便，都是灰尘，值日生把凳子都放到桌子上，方便打扫。
“陈桥，今天谢谢你，我今天回去会多看看五年级的数学书的。”林娜背起大大的粉色书包朝着陈桥低头道谢，细瘦的肩膀都被压驼了些，抽屉空荡荡的，这是怕丢东西，把所有书都带回家了。
陈桥本想空手回家，但想了想，还是把姐姐的课本塞进他的亚古兽书包里。
陈桥慢悠悠地走下教学楼，看到林娜与另一个与她矮一个头的短发女孩并肩走着，应该就是她那个将来会得病的妹妹吧，现在看起来挺健康的，活蹦乱跳的，书包里的课本和笔盒框框作响。
陈桥不急着跑回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姐姐还有十五分钟才下课，骑着自行车回家也得二十分钟后了，老妈还有一个小时下班，老爸要是出车的话，回家时间更是未知数。
陈桥走在熟悉的街道上，镇上的居民小区楼还没开始动工，正在规划中，就建在中学附近，吸引附近偏远乡村的家长购买，方便孩子上学，房产热都影响到镇上。
陈桥所住的水头村和兰河镇只有一河之隔，他家就在河畔边上，去年端午的龙舟水下了快一个月，河水都漫过堤坝，涌进家里，陈桥还在半夜里被姐姐叫醒扫水。
村里还保留着不少土楼和青墙玄瓦、凤头檐角的老宅子，过几年越来越少，都被推了建小洋房和大别墅什么的，等到政府方面出了保护政策才保留下一小部分古宅，但也让兰河镇与其他乡镇争夺古村落、示范镇等名额评比时落了下乘，政策倾斜和补贴都捞不到多少，
有一些奇怪的店铺还开着，比如礼物店，虽然淘宝早就有了，但现在的网络和物流还没那么发达，像乡镇这些地方很多想买都买不到，很多家里都没有电脑呢，安卓智能机才出现没多久，现在最时髦、持有量最多的手机还是诺基亚。
倒是可以搞一搞代购的业务。
金钥匙书屋是镇上唯一的书店，除了卖辅导书和习题册外还有租小说漫画的业务，小说都是黄色的黄易包皮的小说，纸质很差，和厕纸的感觉差不多，算是陈桥的小说启蒙，陈桥知道这些黄易小说都是网络小说的盗版印刷已经是高中时的事情，书名都是乱取的，牛头不对马嘴，有一些书搜主角还真能搜到原来的小说，令人感慨万千。
而到了明年，书店就会开始搞大甩卖，小说一本五块，口袋漫画一本两块，口袋漫画就是神奇宝贝、乌龙院和龙珠之类的，但都不齐，只有零零散散一部分，其实去黑网吧看小说都比租书便宜多了。
说到网吧，镇上一共有五处黑网吧，一个正规网吧，一个破破烂烂的街机厅，虽然这年头不用查身份证，正规网吧就是比黑网吧贵一点，机子还更好，但家长和学校老师第一时间就是去那家网吧逮人，中学附近的黑网吧也非常容易被逮捕。
还有一家黑网吧是刚开没多久的秘密基地，就是陈桥重生之前刚直播过的地方，现在还没变成雨伞厂，年轻的老板娘双手托腮、睡眼惺忪，打了一个慵懒的哈欠，她的女儿背着书包跑进店里喊着妈妈妈妈。
等晚上了再来这家黑网吧上网！
陈桥走过连接镇村之间的石拱桥已经能看到他的家了，两层的砖房，屋顶上盖着个棚子，摆着晾衣架，门前是一排猪圈。
家里的砖房盖得很早，是两千年那会买的政府规划地建的，附近的邻居也都是一样，方方正正的一块地，算是村里头少有的整齐房子，当时还不流把厕所建在室内，而是和猪圈建在一起，在家门前建了一大排的猪圈，味道有点重，哪怕种了桂花树也只能中和掉一点味道。
陈桥远远就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在沙堆边上淘沙洞玩，不是欣雨是谁，穿着一件洗得快要发白的牛仔裤，因为裤脚太长而卷了起来，身上的体恤字母印花都掉了，只剩下轮廓，脚下踩着绿色的橡胶凉鞋，因为扣子坏了，用烙铁重新烙上的。
她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姐姐穿过的，没有新的，更小的时候甚至穿过陈桥的。
“欣雨。”陈桥喊道。
“小叔叔。”陈欣雨回过头来，笑嘻嘻地朝他跑来，小脸蛋脏兮兮的，双手都是沙子。
“叫我哥哥。”
“哥哥？但小叔叔不是叔叔吗？”
“反正你叫我哥哥就行了，叫我哥哥，我叫给你买糖吃。”陈桥牵起陈欣雨的小手，帮她拍掉手上的沙子，他忽然有一种哄骗小萝莉的罪恶感。
“小叔叔，不能乱花钱，赚钱很不容易的。”
陈欣雨用着稚嫩的童音说着成熟的台词，陈桥没想到自己刚重生就要被小孩子教育。
“我不吃糖，会蛀牙的。”陈欣雨龇牙说道，露出洁白的牙齿，就是门牙刚换，漏着风。
因为她没有糖吃，没有AD钙奶喝，反而没啥蛀牙，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伤心。
“那你想不想吃糖。”
“想……”陈欣雨立刻改口答道，“不想。”
“你奶奶？正在里头打牌？”
“嗯。”
“欣雨，你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坐在车上被一辆从天而降的火车给撞了？”
既然他重生了，那同在车上的欣雨会不会也重生了？但陈桥不希望欣雨重生，他想给她一个美好的童年，如果她也重生了，反而享受不到纯粹的童年，那些痛苦的记忆也会继续伴随着她。
“小叔叔你在说什么？我还没坐过车呢，是动画片里的内容吗？”
“嗯，是动画片里的，我们先去买糖吃吧。”
“小叔叔，我不想吃糖，真的，没骗你。”
“我想吃糖行不行？”陈桥抱起陈欣雨笑道，好轻的小丫头，胳膊手呀，都细细的，一掀起衣服，估计都能看见排骨了。
“小心蛀牙。”陈欣雨戳着陈桥的侧脸说道。
“再甜我都不怕，因为我已经够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