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桀桀桀……”
诡异的低语在耳畔回荡。
刹那间，头颅深处的撕裂感愈发强烈，仿佛有一只手正拽着她的思维，试图将意识剥离肉体。
在明钰的感知里，浑身上下，一面像是沐浴烈火，难以忍受的灼烧感遍布全身，一面又像是置身深海，海水压迫着胸膛，令她无法呼吸。
明明只是一瞬间的感受，在明钰的认知里，时间的流逝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一刹那的痛苦被无限拆解，一点点作用在灵魂深处。
此刻的她，宛如浑身浴火的落水之人。
模糊不清的视野里，水面似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每当明钰想要伸手，指尖总是差一丝就能脱离水下，冒出水面。
就差一丝。
只要能达到那个地方。
然而，咫尺之距，恍若天涯之隔。
无论她怎么努力，颤抖的指尖与平静的水面之间，始终保持着那一丝微不可察的距离。
身体越来越沉重，意识越来越恍惚。
就好像，死神已经握紧镰刀，将锐利的刃锋置于明钰颈侧。
水面之上，一道黑影踩着优雅步伐，缓缓来到岸边，好奇地打量着水下挣扎的身影。
静谧的森林之中，湖泊边缘，巨大的黑色山羊低下了头颅，舔了一口湖水，而后将一只造型诡异的羊角探入水下。
正巧钻入明钰的掌心。
“哗啦——”
明钰握紧手中的羊角，竭尽全力拖着身体冒出水面，溅起了大片水花。
与此同时，两只触手缠住了她的足踝，另外几只随着她一起窜出水面，疯狂舞动着，位于触手末端的狰狞大嘴咧出了诡异的弧度。
然而，当感知到黑山羊的那一刻，所有触手都不约而同地定格在了原地，不再有丝毫动弹。
诡异的低语突然一变，染上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桀桀桀桀……”
这一次，诡异的低语落在明钰耳中，原本毫无意义的呢喃忽然有了意义，表达的信息以一种她能理解的方式浮现脑海。
“伟大的黑暗主宰，至高母神，请，请您饶恕……”
“我，我不知道这是您的……”
触手的声音在颤抖。
在感知到对方气息的那一刹，它立刻知晓了对方的身份，想死的心都有了。
妮古菈丝慵懒地趴在岸边，连眼皮都懒得抬起。
霎时间，森林，湖泊，天空，触手……此方天地宛如摔落在地的平面镜，无数密密麻麻的裂痕交织在空气中。
“滚。”
……
妮古菈丝缓缓睁眼，似笑非笑地盯着身边呆若木鸡的人类，悠然开口道：
“别来无恙……呃，汝之名，吾记不太清了呢。”
闻言，明钰这才勉强回过神，拍了拍自己的脸，注视着眼前的黑山羊，眼里充斥着难以置信的震撼。
“我这是在，做梦吗……”
环视周围，原先生机勃勃的茂密丛林消失不见，只剩无穷无尽的黑暗填满这片空间。
她的脑袋接近宕机。
为什么……
这里是虚拟现实的世界吗……
还是说，自己已经……
明钰低下脑袋，盯着自己的手掌翻看着，心中难免有些茫然。
良久，她缓缓抬起头，望着悠哉悠哉的黑山羊，咽了一口唾沫，眼神复杂。
不等她开口，妮古菈丝忽然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而后迈着祂那优雅的步伐，绕着明钰转了一圈。
“啊啦啊啦，真是有趣……”
“初次见面，吾就已经为汝解开了基因锁，埋下了灵能种子……”
“灵能会持续改造汝之躯壳，孱弱的碳基肉体会随着灵魂的增强而增强……”
“不过，汝似乎还对灵能修行一无所知……”
“也罢……”
“宇宙法则下的孱弱碳基躯壳，与亚空间混沌生物的修行法，两者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真是期待……”
随着妮古菈丝的声音愈发飘渺，明钰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似乎就要脱离这一方黑暗领域。
她想要呼唤对方的名字，却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这里不存在声音的介质，一切都信息交流都通过心灵感应。
又是一阵恍惚感涌上心头。
转眼间，定格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四周的环境再度变换，黑暗的虚空仿佛从未出现过。
白羽海雕的尖锐鸣叫声不断在耳畔徘徊。
“你别死啊，你死了，我的海兽大餐怎么办？”
“我向你道歉，我以后不乱叫了，也不戳你的眼睛了！快说话，别死啊！”
“你这家伙，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还没告诉我，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快醒醒！”
“喂！快醒醒啊！”
“别吵了，咳咳，再吵就把你吃了……”
意识逐渐回归现实世界后，明钰忍着喉咙里的腥甜，咳了两声，没好气地回应道。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已经松开了，但白羽海雕仍然牢牢地扣住她的手腕，依然吊着她在半空中飞翔。
这倒是令明钰有些意外。
这白鹰……还挺讲义气的。
“诶嘿！你醒辣？！”
“前面就是你说的港口，我们要到了。”
白羽海雕显得颇为兴奋，一路滑翔而下，不断拉进与港口的距离。
此时此刻，参观庆典的山谷。
不知为何，原本张狂的尖啸声忽然变得痛苦而尖锐，附近在场的主城卫兵都受到了波及，耳道边缘缓缓淌下鲜血，大都丧失了意识。
尖啸声逐渐变得凄厉而绝望，仿佛失去了什么最珍视的宝物，又仿佛受到了什么不可逆转的创伤，痛苦地哀嚎着。
明钰回首远望，眼神恍惚。
一切都是梦吗……
还是说……
不，这不科学……
明钰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一轮又一轮的诡异遭遇，不断冲击着她的认知底线。
先是这只奇异的白鹰，然后又是妮古菈丝……
她的认知，无法解释这些现象。
真是见鬼了。
明钰暗暗吐槽着，注意力集中在脚下，做好了空中坠落的准备。她有过乘坐坠机的经验，应对起这类状况得心应手。
风声在耳边呼啸，地面上的景物在不断放大。
在白羽海雕的控制下，着陆十分顺利。
刚落到甲板上没多久，腹中便传来一阵饥饿感。
她咂了咂嘴，瞥了一眼肩头的白羽海雕，随后又挪开了视线。
这个就当应急食物了。
虽然开船的事情她可以搞定，但还是需要先去附近搜罗来足够的食物与饮用水，与各类生活必需品。
明钰踩着船头甲板，遥望远方的蔚蓝，紧绷的心弦缓缓松弛。
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