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应天城已经有了二十来日,经过一路的护送,苏铭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边关之地。

守关的士卒看了眼书生们的通行文书,似乎对文书所书之事心领神会,不做阻拦便示意他们出关。

虽然边境战事颇多,流寇不断,但是大关朝内的治安还算稳定,这一路苏铭也没有遇到过多的阻碍。

但是,最令人担忧的便是,其实一路之上,无论是几位蛮族大王还是几个扮成书生模样的旅人,都没有主动和苏铭他们搭过话,这一波人用苏铭和上官婉柔听不懂的话语互相交流着,仿佛故意将他排挤在外。

本就擅长观察周围情况,洞察人心的苏铭自然无时无刻都警惕着这几个人的举动,按照道理来说,被天道圣女和当今圣上钦点的苏铭,理应被护送的众人所尊重敬仰。

但一路以来,他们却只顾着匆匆赶路,连一点最基本的寒暄都没有,于情于理都非常奇怪。

“苏大人,我饿了,能不能停下来吃点东西再走?”

不过文鸾公主倒是并没有在意这些事情,一路上和苏铭有说有笑的……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她在自言自语,苏铭只是礼貌性地回复了几句话,表明自己有在认真倾听。

“诸位,能否稍微小憩一会儿,文鸾公主现在只觉腹中饥饿。”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偷偷摸摸说了几句之后,之前一直领头的人勒马出列:

“不是中午刚吃过吗?行行行,那吃快点。”

本来已经可以出关的众人和守关的士卒又多说了几句话,折返回这边境的小集市,找了个小酒楼坐了下来。

文鸾公主似乎非常害怕这几个人,躲在苏铭的背后不敢多说几句话,这一路上大部分的时候也都是由苏铭和带队的几人交涉,从他们的身上,感觉不到一点对于公主的尊敬。

换句话说,他们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文鸾公主当作公主对待。

“这几日舟车劳顿,真是辛苦兄台引路,就是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领头的人生的并不面善,狐疑地看了苏铭一眼,摆摆手:

“粗鄙之人,姓名不值一提,苏大人还请谅解。只是圣上有令,时间紧迫,容不得我等作过多逗留。”

苏铭其实并不饥饿,看似在吞咽进食,实际上在观察桌上众人的一举一动。

唯有文鸾公主吃的挺香,连一点公主的矜持都不想伪装,像是饿了好几天的穷鬼,一心扑在餐桌上。

“苏大人也多吃点,出了这大关的边境,可就没有这么好的酒楼了。”

为首的书生不紧不慢地说道,文鸾公主也随声附和:

“就是就是,苏大人多吃点,吃饱了再上路才有力气。”

几个蛮族的大王似乎听不懂大关朝的语言,只是用布条不停擦拭着自己手中的兵器,凶神恶煞的样子驱赶走了周围的食客。

出了大关,也就意味着苏铭的身份便从大关侍中变成了和亲护卫,如果说京官的身份能在大关朝内起到一定威慑的作用,那出了大关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酒足饭饱之际,同行的几人冷这个脸,甩给掌柜几贯铜钱,随后便护着文鸾公主进了马车,轻佻地对苏铭说道:

“上马啊,苏大人,这耽误了行程,圣上责罚下来,谁也吃不消。”

苏铭在临行前特意嘱托了下白音玲关于苏府的大小事务,这一下子苏满城和苏铭两个苏家的顶梁柱纷纷离开了应天城,全靠白姐姐和苏夫人两个人支撑着苏府的门面,虽然苏府威名由在,在实际上在朝中的影响力一下子下衰落了很多。

如果说大关文皇帝真的有心在削弱苏家的势力,那么一手调虎离山之计,玩得可谓精妙。

不管林芳影一案的背后主谋是谁,在调查出来前,压力是完完全全给到了苏家,本可以抗旨不尊的苏满城基于稳妥的考虑还是答应前往了西北平叛。

而且,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那个位居幕后的男人,最希望看到的结局。

天色渐暗,夕阳如血般洒了了下来,滴在大地之上,苏铭心中总有不太好的预感,于是提议道:

“诸位,天色渐暗,出了大关朝的疆土,便是荒郊野岭,不如今日在此落脚,等到明天日出之时再启程,如何?”

为首的书生嗤笑道:

“苏大人好生精贵,若是文鸾公主提议,我等护卫到可以考虑一二,不过苏大人难道不应以任务为重,连夜赶路吗?若是累了,找片空地生火安营扎寨便可。”

这书生模样的领头说得不无道理,但是这一路不管苏铭怎么样的装腔搭话,他们所有人都是一副以任务为先的模样,苏铭愣是一点有关这次和亲的内幕都没有打听到。

一个由伪装的公主,一次和亲的秘密行动,还有一群自称旅人的书生。

以及最后,大关朝最炙手可热的英雄少年,苏铭。

这一切都指向了苏铭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想。

这次由自己和亲的目的,可能并不只是要将文鸾公主送给南蛮的大王。

而是,在于自己。

这种令人汗毛倒立的猜想让苏铭骑马的速度都慢了下来,这关隘之外,真的有如众人所言,是荒芜的一片,在太阳西沉之时,苏铭甚至还望见了几座无名的坟地,像是景关朝大战时埋葬冤魂的地点。

“苏公子小心。”

同样一路观察了众人举动的上官婉柔,在马上又再次提醒了苏铭。

“上官姑娘有何见解?”

“我看啊,这和亲是假,要苏公子性命是真。”

苏铭笑了笑,还好距离马车的距离够远,让领头众人听不到少女的声音:

“上官姑娘为何有如此看法?”

“我曾听爹爹说过,所谓和亲,不过是一种手段,若真是有意与南蛮之地结为亲家,那圣上必然会大张旗鼓地准备婚事,巴不得全天下都知晓,而且,会带着无数金银财宝作为嫁妆,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只有一个假冒的公主和公子二人前去南蛮?更何况,带头的几个人,始终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公子觉得,他们是旅人,还是书生?”

“是书生,只不过,有可能是要命的那种。”

苏铭甩一甩缰绳,跃马疾驰,跟上了滚滚前行的马车。

与此同时,黑夜笼罩了整个荒野,连声犬吠都听不到的泥泞路上,充斥着令人不安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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