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墨语烟庭院的门前,何以默的心情可谓忐忑无比。
虽然得到了鸢欣瑶的信任与支持,但作为太师府的七公子,既然回了家,何以默还是难免要去拜访墨语烟一面,这是对客人最基本的礼仪。
“事已至此,我得想个对策。”
“既不真得罪墨语烟,但又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今晚得罪了墨语烟。”
何以默靠在门前,陷入沉思。
鸢欣瑶制定的计划实在太鲁莽了,她是母亲留下的妖族信使,严格来说享受外交豁免权。
但何以默是本地人啊!
他本来就是府上地位垫底的废材,每天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如今长老们好不容易给他求来了仙缘,让他去无极宗干点正事,结果何以默轻飘飘一句【自愿放弃】就把这事给黄了?
府上长老会被气昏过去的!
他们会赏何以默二十大板,第二天再把何以默五花大绑抬上无极峰。
《堕仙》原著里,何以默就是这么被绑上山的。
像极了长辈们口口声声说为你好,然后把你送去衡水中学蹲监狱的画风……
家训严苛,太师府不养闲人。
这也是生在名门世家的坏处。
所以,何以默才有了方才的对策——
“你还要在门口站多久?”
不知何时,庭院的大门突然打开。
何以默靠在门前猝不及防,娘跄倒向院内,但一只冰凉的玉手从背后扶住他,阻止少年顺势躺入仙子怀里。
墨语烟眉头微挑,仙颜上写着耐心有限。
淡淡的幽香,随仙子的呼吸从身后袭来,但对何以默而言却像是死亡倒计时。
他赶忙站稳脚步,并主动与仙子保持君子距离。
扮演这么多年的纨绔公子,今晚却是何以默最守男德的一集。
“……”
墨语烟望着躲老远的何以默,感到些许不明所以。
不过,她也不在乎了。
“如果是你小姨逼你来的,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明日,我自会与府上长老说你不愿拜入无极宗,暂且搁置宗主收徒一事。”
月色之下,青裙仙子怀中抱剑,眸光冷淡,绝美无瑕的仙颜之上没有一丝情感可言。
这正是何以默记忆里【剑首大师姐】的招牌动作。
墨语烟喜欢把剑抱在怀里,本意是为了树立威严,但那纤细玉剑夹在两股巨峰沟壑中,反而在世人面前凸显出了那胸前海纳百川的度量。
何以默对她印象这么深刻,这抱剑夹胸的招牌站姿功不可没。
而如今,记忆里的剑首大师姐站在面前凝视自己,何以默也才更为切身体会到墨语烟身上冰寒的压迫感。
这可不是游戏里几句文字能够展现出来的。
“到底是我不愿意,还是你们无极宗本就瞧不上我?”
何以默清清嗓子,语气变得冷静许多。
心虽慌,但面子不能丢了。
从墨语烟刚刚的语气来看,她应该听见了鸢欣瑶的那些话。
既然如此,何以默也只能顺势抢占道德高地了。
“没想到堂堂正道自居的无极宗,也会轻易听信流言蜚语在背后嚼人耳根。”
他在面前摆了摆手,语调轻浮,但冷笑间的余光也一直观察着墨语烟的反应。
给墨语烟施压可以,但前提是别真给她整急眼了。
而显然,墨语烟没那么小心眼。
即便被当面反讽,她也只是面不改色的盯着何以默。
许久沉默。
墨语烟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收敛起眼眸深处的傲慢:
“白天的时候,我宗弟子确实对你的评价有失礼节,也怪我没有及时教导。”
“不过…”
“若你觉得他们言之有误,我倒是可以给你主持公道,给你提供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讲到这里,白衣仙子的朱唇也勾起一抹弧度。
她的仙颜似笑非笑,让何以默看不出是嘲讽还是欣慰。
而与此同时,墨语烟也重新审视起眼前这太师府的小少爷。
少年生着一副干干净净的小白脸,身上只有一抹淡淡的茶香味,未沾烟酒,气色也不肾虚,确实不像是在青楼花天酒地到深夜才回家的纨绔公子。
至少,他看上去挺自信的……
难不成,传闻是虚的?
何以默并非堕落,真有修仙志向?
若是如此,他小姨子的怨念也就合理了。
墨语烟暗暗点眉,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期望。
“你想怎么让我自证?”
“随意,修为也好,才华也罢……只要能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白衣仙子怀中抱剑,眼角的笑意从容。
这么多年,她见过太多仙门天才,可最终又有几个不跪在她剑下求饶的硬汉?
天才,只是见她的门槛。
但在绝对的天之骄女面前,天才也终究还是自取屈辱,何况是一介靠家世官威的纨绔公子?
随着时间流逝,墨语烟的指尖轻轻敲着。
何以默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终是压低声音,冷冷笑道:
“若是如此,不如仙子与我对赌一局如何?”
“对赌…?”
他语出惊人,顿时让墨语烟的眉头困惑许多。
奈何再怎么充足的心理准备,她也还是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但至少,她能从少年上扬的唇角,感受到一丝贪婪与挑衅的意味。
墨语烟从小就在无极宗修行,拜入宗主门下以后,当了这么多年的剑道大师姐,还真没有凡人敢这么狂妄跟她谈条件的。
何以默是第一个。
“你想赌什么?”
仙子清清冷冷的语气,既有几分不屑,但也难免好奇他的葫芦到底卖什么药。
“若我赢了,还请仙子给我献舞一曲,助我今宵雅兴。”
“?”
此言一出,墨语烟难得勾起的几分期待,再度沉入谷底。
她的表情也彻底失望透顶。
“口出狂言。”
“果然还是纨绔之子。”
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只当是自己瞎了眼,刚刚居然对何以默还抱有一丝期望。
【无药可救。】
墨语烟在内心深处给少年的形象盖棺定论。
“原来仙子也怕输?”
何以默并不急,只是意味深长的反问。
墨语烟实在忍无可忍,睁开冷眸,语带不屑:
“色胆包天!若你输了呢?”
“若我输了,我明天就跟父亲说,是我深夜得罪了仙子,自取其辱……所以我自愿放弃去无极宗的机会。”
讲到这里,何以默终是图穷匕见。
这对赌,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赢。
赢了让仙子献舞的条件,不过是随便激将几句罢了。
反正何以默肯定赢不了墨语烟,但如果有了这个赌约的过程,却可以让何以默明天愿赌服输的行为变合理许多。
“其实我知道,无论我今晚怎么表现,仙子打心底也还是瞧不上我这废物。”
“带我上山修行,并非仙子本意,而是无极宗主的旨意,仙子也是迫不得已,才来太师府走一趟敷衍差事。”
“但如果仙子愿意陪我赌一局,只要仙子赢了赌注,我就可以帮仙子编一个拒绝我的理由,这也省的仙子单方面违背宗主的诺言,给无极宗失了颜面。”
何以默侃侃而谈的讲着,同时也不忘扮演赌徒的角色。
墨语烟盯着他,本以“盖棺定论”的嫌恶凤眸,却又再度闪过一抹惊讶与怀疑。
因为,何以默猜中了她的心理。
收徒这回事,其实是她的师尊与太师府长老的约定。
墨语烟本来也只是应付差事,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问题在于,师尊早就知道何以默是个纨绔公子,他收徒就只是在自己门下挂个名,卖太师府人情,而实际上何以默上山了还是交给墨语烟来负责执教。
这不禁让墨语烟很是抗拒。
她自己都还是年轻弟子呢,哪里有闲心替师尊养个废物少爷在身边?
她是修剑的大师姐,不是问题少年管教所的老师。
可毕竟宗主已经与太师府许下承诺,如今墨语烟作为弟子,也不方便直接开口拒绝收徒一事,这也是为什么墨语烟还留在太师府没有走。
如果……
何以默愿意帮她解围,自愿承担责任,那墨语烟再拒绝收徒可就方便多了!
想到这里,墨语烟堵塞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所以,你早就知道收徒一事的来龙去脉,找我赌注,也只是为了用你的机缘,赌本仙子那希望渺茫的献舞一曲?”
“不错。”
“你就那么想看我舞姿?”
“想看。”
“值吗?”
“天底下应该还没有男人配让墨仙子献舞吧?万一我赢了,岂不是天下唯一赏仙子舞媚之人?能赏仙舞一曲,那可是死而无憾了。”
何以默三连肯定,脸上丝毫不掩盖对仙子姿色的倾慕与渴求。
墨语烟的仙颜也是三连越来越嫌弃。
她今晚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
每当她对何以默盖棺定论的时候,何以默就会用接下来的逆天言论推翻她的刻板印象……
墨语烟已经无法按照过往的阅历对何以默做定义了。
他根本不是正常人。
比寻常的好色之徒还要抽象多的多。
这天下不知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去仙门,何况还是被墨语烟亲自带上山的仙缘?
结果,何以默明知道墨语烟的软肋,居然不珍惜这宝贵的仙缘,反而豪赌一把,宁愿放弃仙缘,也只为赌千分之一的机会欣赏墨语烟的舞姿媚色。
如果他真这么倾慕墨语烟,赏舞一曲死而无憾,那也多少是沾点病娇了,最好让他早点死心。
“行吧,我接受你的条件。”
墨语烟终是感到无奈的闭上眼睛。
她的无奈,是对何以默的无药可救程度感到无奈。
毕竟,墨语烟不可能会输给一个凡人,何以默就算赌上一切也不可能赏仙舞之媚。
“所以,你想怎么赌?”
墨语烟再度睁开美眸,平静注视着面前这个图谋不轨的少年。
考虑到何以默一直不按套路出牌,她又冷冷的补上一句:
“前提是合乎常理的,不可戏言。”
“论剑,这你肯定会。”
少年无比自信,轻描淡写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