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后,面色沉静的女子将酒杯拍在桌上,玉质杯底和木质的桌面碰撞出独特的声音。

女子一身道袍仙风道骨,眼眸深邃气质超然,宛若一件沉稳古韵十足的青铜器。

她便是白裕那位严厉的师尊,人称霓裳仙子,云霓裳。

饮完酒后她细长的眉毛紧锁,白净的脸颊上,微微浮上一片红霞。

一只纤细的手拎起酒壶,为云霓裳的玉杯添满。

云霓裳看也不看,继续一饮而尽,只是脸上的红霞愈加凸显。

对坐之人单手托着腮,看着云霓裳玉琢的般的脸蛋变得粉扑扑的,浅浅一笑,继续为其满酒。

“霓裳师妹,这坛可是师姐我珍藏许久的千年玄冰酒,为了庆祝白裕师侄订婚,今日我们就喝光它。”

说完,她晃荡了一下拳头大小的酒坛,里面传来酒水碰到坛壁,激荡的声音。

喝了这么久,还有半坛之多……

云霓裳终于有些犹豫了,她看了看杯中散发着淡淡寒气的清酒,被酒水浸湿的嘴唇微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将酒喝尽。

再次将玉杯拍在案上,云霓裳的目光终是有些迷离。先前紧闭的双唇,微微张开一道缝隙,吐出一口浓郁的酒香。

眼看对坐之人还想为自己添上一杯,云霓裳连忙伸手阻挡。

“宗…主师姐,我……”

云霓裳话还没说完,视线模糊了一瞬,低头一看,玉杯里不知何时又满了。

唉。

她轻轻一叹,只能仰头将其吞入腹中。

继续看向对坐的女修,对方脸上的微笑好像明显了许多。

卿青打量着自己的这个霓裳师妹,忍不住又为她添满了一杯。

自己这个师妹啊,看起来仙风道骨一尘不染,实则却是个不懂得拒绝、将一切都埋在心里、不善于表达情绪的傻瓜。

只要自己一直为她倒酒,她恐怕就会一直喝下去,直到真将自己这能装下一江之水的芥坛芥喝干。

想着,卿青又为刚喝完的师妹倒满。

云霓裳看着又满上的玉杯,只能暗自叹息一声,继续闷头喝酒。

但只要她一喝完,宗主师姐绝对会又给她倒满。

两人已经重复这个流程,从下午到傍晚了。

“师、师姐……嗝!”

终于,云霓裳的意识有些模糊,端坐在垫子上,像尊雕像的身子,开始渐渐有些歪斜。

“为…为什么要、要将白裕嫁到青玉宗?为、为什么是裕儿?”

卿青看着师妹举着空酒杯趴在案上,窗外的月光如白纱般,蒙住她半张通红的脸颊。

卿青不禁莞尔一笑。

平日不少弟子都抱怨说师妹对白裕师侄太过严苛,但她知道,师妹其实心中非常在乎这个小徒弟。

白裕师侄刚入宗时,因为庶出的原因,白家颇为排挤。

平日那些和蔼可亲,说着有教无类的长老却没一个敢收他为徒。

还是自己这平时不苟言笑,看起来铁面无情的霓裳师妹心软收留了他。

可谁又知,霓裳师妹修的,可是不能接近男人,否则功亏一篑的功法啊!

后来白裕师侄练功出了差错,经脉错乱灵气逆行,昏迷了好几天,那可急坏了霓裳师妹。全宗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被她跑了个遍,只为寻找方法救醒白裕师侄。

再后来白裕师侄修炼遇到瓶颈,需要一味罕见的灵植入药,师妹偷偷外出半年,回宗将它带回,不过却身负重伤。

而她在背后为白裕师侄默默做的这一切,却谁也不说,要不是自己这个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姐对她的性格十分了解,平时对她又观察仔细,不然都无法察觉,更别说白裕师侄了。

往昔浮现,卿青嘴角再次忍不住露出笑意。

看看师妹,然后再次为她手中的玉杯斟满灵酒。

“这是全宗上下商议的结果,白家也极力促成此事。而且……”

卿青眨了眨美眸。

师侄远嫁后,自己这傻师妹,就能轻松一些了吧?

“而且,沈家那位沈清璇,天资卓绝为人正直,青玉宗已将她当成未来宗主培养,白裕师侄嫁给她,一定会很幸福。”

云霓裳抬起手臂,厚重的袖袍滑落,露出一节雪白的手臂。

将灵酒饮尽后,她低声喃喃道:

“说得好听,可事实上不还是把他当做两宗和好的礼品嘛……”

想起徒儿即将出嫁,云霓裳迷糊中,眉头仍然紧锁。

云霓裳说出这番话,卿青作为宗主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开心。

现在白裕师侄要出嫁了,霓裳师妹这么关心他,心中肯定非常难受。但以师妹的性子,不使点法子她肯定是憋在心底谁都不说。

如今喝了这么多自己特制的灵酒,总算是肯说出自己的心底话了。

她放下酒坛,坐正身子。

对瘫趴在桌上的师妹轻声道:

“师妹,你们师徒二人还是好好谈谈心吧,不要等师侄出嫁后,再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云霓裳放下手中的玉杯,嘴里呢喃着什么,无法听清。

白裕站在峰主大殿门口,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星星。

身后,那名杂役弟子打着哈欠。

白裕回头看了看那困到不行的杂役弟子,道:

“你困了的话先回去吧,我再等等。”

杂役弟子揉着眼睛,道:

“白裕师兄,峰主今夜可能不回来了,毕竟以峰主的境界,就算晚上不休息也没事,要不你也回去休息吧!”

白裕摇了摇头。

“我再等等。”

毕竟师尊可是为了自己的婚事在和宗主争论啊!

自己怎么可能不等着师尊回来!

杂役弟子见白裕真的站在原地不动,便道:

“那白裕师兄,我先回去了。”

“嗯。”

白裕望着繁星,点点头。

杂役弟子走后,峰主大殿只剩下白裕一人。

夜风吹过,有些冷。

师尊整个人喜静,不喜欢有人服侍,峰主大殿便无人看守。

反正以师尊的境界,随便布下几道法阵,也没人敢来放肆。

终于,夜空中一道流星划过。

白裕精神一震。

是师尊回来了!

只是……看那运动轨迹,怎么歪歪扭扭的,好像乱窜的火星。

白裕微微皱眉。

以师尊的平日的性格,那必然是直来直去,不可能飞出这种轨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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