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晨轻轻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瘫在桌子上,柔嫩的脸蛋被挤的肉乎乎的。

虽然似乎有点不至于,洛珈兰只是很不凑巧的认真学了一节课、然后又很不凑巧的被老师喊过去了而已,兴许这节课下课之后,他就会很关切很体贴的过来摸摸自己……

可她就是克服不了眼下心里的不平衡。

也许是因为女孩子本来就是会闹别扭的天赋在作祟,但更大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洛珈兰在她眼里实在是太重要了。

虽然说他就是女孩子眼里的全世界这句话有些老生常谈,但对祁晨来说,要是洛珈兰很久不搭理她——这个“很久”是个比较模糊的定义这里姑且不论,她的心头真的会向下塌陷一分。

世界就会朝着崩溃前进一分。

要是按照原本的做法,其实祁晨本还可以直接跟洛珈兰说出口的,憋不住心里话的时候就说出来,这是她不算少的优点之一。

不过这次她觉得,憋不住也要硬挺着。

因为在以前,她是常常处在主动的位置,但那些都是建立在洛珈兰的关切上的。

因为觉得自己被喜欢着,所以就有点胆大包天起来,类似于这种心态。

就像那天中午让洛珈兰剪自己的脚趾甲,因为生了病之后被周到的照顾,这给足了她安全感。那天的沙发上,新袜子旧袜子都被她揉的像是一个个小白团子,洛珈兰捧着她的小脚剪指甲,表情丝毫不见嫌弃。恰恰相反,当时他满脸的认真和今晚他写作业时差不多。

想想当时十个脚趾头需要剪,其实时间还蛮长的,洛珈兰闲不住就和祁晨搭话。

他说你怎么连脚趾甲都不会剪啊,祁晨就说我没有指甲刀,平常不怎么出去也没办法买,我爸爸那屋有但我不敢跟他要,所以平常都是等指甲长了拿手抠的,偶尔还会抱着脚丫去啃,反正指甲长了之后自己会长裂。

洛珈兰心里难过,就说以后我会教你的,但这个其实不用教也很容易的,你是不是笨蛋啊……

祁晨就气鼓鼓地说我讲了好几次我不是笨蛋了!洛珈兰有点应付不过来,于是转移话题说你的脚好小啊,以后会不会长不高啊,祁晨更气了,酸溜溜的问你是不是更喜欢高一些的女孩子啊。

洛珈兰说,按你的比例其实现在的身高刚刚好,太高了反倒显得太瘦。

再往前追溯祁晨的主动史,她误解了洛珈兰那天……或者说其实是洛珈兰误解了她的那天,生日那晚他们在公园里散步,走着走着祁晨就把软嫩的小手缠上去了,其实本质上还是觉得自己被喜欢着。

所以现在祁晨被冷落了,她就不太想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正相反,她想要闹闹别扭了,给洛珈兰看看惹恼了她的后果。

其实不单单是女生,一切情窦初开的小孩,无关男女,在还懵懂的时候都或多或少有着这种思想,想要靠这种方法来昭彰自己的重要性,借此吸引另一半的注意。

祁晨心里乱糟糟的,她又偷看一眼洛珈兰。

这家伙居然在和别的家伙传小纸条……在自己的女朋友大发别扭的时候?

只见这厮在纸条上鬼祟地写字,嘴角带着那种狐朋狗友之间常常互相展示的坏笑。

他真的是在和狐朋狗友传纸条。虽然这和跟女生互传纸条有着本质区别,但无疑这也会加深祁晨心中被奚落的感觉。

洛珈兰是在和朋友商量周末一起玩的事情。

祁晨觉得洛珈兰哪里都好,长得漂亮,体贴温柔,愿意为了自己去切断和别人的一切联系——这是最重要的因为她觉得恋人就应该是彼此的挚爱彼此的唯一,但这也是他们之间分歧所在。

洛珈兰愿意为祁晨牺牲很多是不假,为了这个小醋坛子,他几乎斩断了自己一切的桃花运。像是偶尔被女孩子要联系方式,在祁晨幽幽的目光中他就会含蓄但坚定地拒绝;又比如和同一老师手下的宋颖断联,祁晨这妞儿唯独对她格外有敌意。

唯独没有斩断祁晨,这枝对洛珈兰来说也许最大的桃花运。

洛珈兰知道,要承担一个女孩儿的喜欢要付出很多,包括自己体贴入微的呵护,也包括和其他女生去保持距离,来给这个胆小的女孩营造安全感。

但有一种东西,他是不愿意付出的。

那就是朋友。

爱情不是人生的唯一,洛珈兰这样觉得。从本质上来讲,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大分歧。

前世洛珈兰毕业之后光棍了很久,最大的原因,大概就是觉得自己有点穷、又带有偏见地以为全世界的女孩都拜金……

所以他每月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就是和三两个狐朋狗友半夜出去觅食,像一支阴暗小鼠队,围坐在大排档的桌子前胡吃海喝。

所以很早他就这么想了:

未来最好的生活就是那样,每晚和朋友玩到很晚。要是之后有个愿意喜欢他的漂亮女孩,会在这样的夜晚对着朋友们礼貌一笑,然后把自己拎回家里,也还不错。

现在愿意喜欢她的女孩子有了,但他还没意识到,女孩子更希望在彼此都能在“喜欢”二字的前面,附上“唯一”一词。

是要把友情、亲情等大多数无关紧要的感情所抛却的唯一。

这种心情连祁晨自己都没怎么弄清楚,但当她多吃几次在旁人看来似乎很有点蛮不讲理的醋,那么连她自己就都能弄明白了。

以前他们还没注意到这种分歧,因为他们的位置离的很远,在很长一段没办法腻在一起的上课时间里,洛珈兰都会和玩的好的同学传小纸条——

不得不说,他成绩倒退也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功劳,但这次纸条飞过来他还是决定要传了。

一是因为他和有些同学玩的还不错,真要有心学习的话偶尔传传纸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二是故作高冷有被视为叛逆之可能,轻则被众人指摘,重则被开飞机。

反正这些祁晨也不会发现。

也不是洛珈兰有意要贼兮兮的瞒着……

而是就算她发现了又能怎样?自己会把人生中很大一部分时间花费在小姑娘身上,因为她那么可爱、又那么黏人。

可大部分时间不等于全部,洛珈兰知道在和祁晨在一块儿的时候就要一心一意的对待她,这样的想法没错,他做的也很好……

但在这之外的时间,他也希望,能有一部分专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也许是和朋友们吃吃饭吹吹水,或者独自看看书追追番。偶尔孤单一下也是种自由,他是有这样的想法的。要不然的话,为什么以他的禽兽程度,却没很快就把小姑娘拿下呢?

祁晨是很胆小很机敏,可两个正确的人总会相互爱上,只是时间长短有别。所以要是洛珈兰这边也主动主动,把“孤独是自由”这种骚情往禽兽思想的再后面摆一摆,兴许祁晨会更快喜欢上他。

“洛珈兰!给我好好学你的习,鬼鬼祟祟瞎鼓捣什么呢?”正当祁晨的心情从低落向酸涩的方向跌落的时候,巡查的班主任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洛珈兰被吓得虎躯一震,有点手忙脚乱地把纸条塞进桌洞里,另一边祁晨也被吓的微微一颤,不敢任由自己胡乱想了,好好坐起来瞎翻试卷。

其实老师是先看出来了祁晨趴在桌子上、神情异样,连带着发现了不老实的洛珈兰。但小半个学期下来,老师也早就知道了小姑娘脸皮薄,于是转而大骂洛珈兰,连带着警示一下祁晨。

这下子洛珈兰老实了,重新埋头进学习之中……只是苦了祁晨。

原本她还以为,这节课有机会让洛珈兰多理理自己,为此还不惜主动跟他搭一搭话,想跟他说自己把那几个你不会的题给搞懂了,虽然很简单,大概只是你马虎才做错的……

但我都这样示好啦,你就夸夸我嘛……

这下子倒好,班主任敲山震虎,原本还有些小动静的教室顷刻之间鸦雀无声,洛珈兰仿若得到高人指点,重新徜徉在学海之中,祁晨和洛珈兰说说话的时间又消失了不少。

她的时间本来很不值钱,可自从洛珈兰把她捡回来之后,祁晨渐渐的就明白了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道理。日子过得那么幸福,任谁都会觉得时间就像金子。偏偏幸福的日子总会让人觉得短暂。

所以和洛珈兰腻歪在一起的时间少一点,就真的少一点了。

本可以被他抚摸额头、然后细心地整理发丝的时间;本可以十指相扣感受彼此手心温度的时间;本可以哪怕四目相对,在沉默之中感受时光缓缓流逝的温柔的时间,就那么永远的失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漆黑一片的空白。

想到这里祁晨心底就像有一股火在烧燎,让人觉得焦灼,却又没办法。

五味杂陈。

有点着急,有点生气,又有点委屈,寂静的教室里落针可闻,这时祁晨却实在克制不住自己了。

她把手中的笔不轻不重的扣在桌子上,“砰”的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听到这动静了,在满座寂静下这动静不亚于放炮。循声而望,教室的角落里祁晨乖乖地坐在那里,依然恬静依然冰雪可爱,但总觉得她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

藏着深深的……怨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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