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苏满城不知单独去了何处，在这朝堂，他似乎刻意与自家的大公子拉开了距离。

他是影狼入室，差点招致祸患的罪臣，而苏铭却是以一己之力，力战刺客，护下大关朝诸多社稷重臣的英雄少年，无论从长子仕途的角度，还是自身处境的角度，苏满城都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几个月不见，大公子真是愈发器宇轩昂，颇有英雄少年之姿，比满城兄当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赵叔谬赞，在下承蒙父亲荫蔽，仕途才能平步青云。”

简单的客套之后，赵衍直接切入正题：

“大公子，圣上旨意，你如何看待？”

二人时刻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边走边说。

“赵叔莫不是在套话？”

赵衍笑了笑，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警惕心倒还挺强，这和他那个五大三粗的老爹还真完全不同。

因此，他只好自己先起个话题：

“西北战事，自从开国以来年年不利，当年和你爹一同征战沙场的吕先候也不幸折戟沙场，我们空有八虎之名，却只有七虎之实。”

“赵叔的意思是，家父此去，颇为凶险？”

赵衍并没有正面直接回答，转而说道：

“不过，若满城兄能坐镇西北，说不准战局能有所改变，一举逆转颓势。大公子还是不要太过操心。”

“借赵叔吉言。”

苏铭礼貌地拜谢道。

看着眼前这个似有凌云壮志的少年郎，赵衍仿佛看到了当初策马扬鞭驰骋疆场的苏满城。

狡兔死，走狗烹，大关朝立国三年，当圣上扫清前朝余孽，一整朝政后，便对于他们这些功勋之臣的态度暧昧了起来，那个能一同在桂花树下喝酒畅聊的英雄少年不见了。

只剩下如今钻研帝王权术、驭人之道的阴冷皇帝。

苏铭当然心中也自然清楚，西北战乱之地是何种情况。论文韬武略，八虎将之一的吕先侯并不输自家老爹，但是西北之地，已经不是一两个名将能臣可以填补的巨坑。

不管是赵衍还是苏铭，都没有明说这大关文皇帝的暗中之意。

赵衍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大公子此去南蛮，虽路途不远，但也需十天半月，若有苦难之处，大可找老夫商讨。”

“谢赵叔厚爱。”

二人不再过多讨论国事，聊些家长里短，直到青岳门前，苏铭看到了阵焦急等待着自己的白音玲，于是就此拜别：

“赵叔……”

“哈，大公子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老夫刚刚归朝，公子大婚之日未能备去薄礼，甚至内疚，他日若大公子迎娶新娘，老夫定当登门道喜！”

赵衍同样一拜，识趣地没有打扰苏铭雅兴，就此辞别。

看着鬓发逐渐染白的赵衍赵将军，苏铭心中还是会心生些感慨，但并没有等到独自伤感多久，已经等候多时的白音玲便迎了上来：

“公子公子，圣上有龙颜大怒吗？有降罪于你吗？有要清理苏家吗？”

白音玲一连三问，句句都可以听得出对于苏铭的担忧。

“白姐姐这是担心我了？”

即便在这个时候，苏铭也不忘调戏下这个过于纯情的姑娘。

“公子快说嘛！我等得都要急死了，看着各个王公大臣都面露苦色，我还真以为出什么岔子了！”

“白姐姐无需多虑，圣上不过吩咐了些差事给我们，并无大碍。”

虽然有很多政局之上难以言喻之事，但就从圣上今天的态度来看，目前苏家并没有明面上的责罚。

“当真？公子可不要骗我？”

“当真，我什么时候骗过白姐姐呢。”

白音玲看着这个依旧嬉笑如常的少公子，心想，就连“白姐姐”这个称呼都带着苏公子特有的戏谑口吻，那他口中的这个当真，自己还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所以圣上到底吩咐了什么差事呀？”

“哼哼，不告诉白姐姐听。”

苏铭恶作剧般的笑了下，加快了自己回府的步伐，看上去就像是有什么好事正急着回府告诉众人，但其实却是担心白音玲打听到了圣上的决议之后，又会为自己操心了。

白姐姐虽说心思单纯，但毕竟久经沙场，西北叛乱到底是什么样个情形，她也能分析出个一二。

虽然说纸终究包不住火，但苏铭最起码还是想在自己这个青梅面前故作轻松些。

接近巳时，苏府上下也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苏铭身着朝服回府，四下却没看见自家的老爹，看起来应该是找他的几个老友商量事情去了，大院中的上官婉柔，正坐于石椅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书。

“苏公子回来了。”

上官婉柔翻过一页纸，头也不抬地招呼道。

“苏姑娘并未抬头，又如何知道来者是我？”

“公子健步如飞，走路带风，但今日似乎有些心事，来的匆忙了些。小女观察多时，自然对公子有所了解。”

因为，不管是来苏府前，还是来苏府后，上官婉柔的眼中也只有苏铭一人，又怎么不会仔细观察这世仇之人的生活习惯？

“苏姑娘好眼力，小生自愧不如，就是不知道姑娘在看些什么书？”

听罢上官婉柔合上书本，漏出楷书写出的标题：

《大景风云录》

这是一本有关大景朝的民间野史，据说记载了许多当时皇室的秘闻，也不知道上官婉柔是从何处翻找到了这本后人添油加醋制成的虚构历史。

“苏姑娘不用在意这本书所言，笔者都不是正经史官，其言论观点自然靠不住。”

“小女临时起意，随意看了些书籍，苏公子不必在意。只是今日早朝，当今圣上对于无相妖容林芳影刺杀诸多朝中大臣未果一事，有何定夺？”

苏铭看了眼白音玲，又看了眼上官婉柔，模棱两可地回道：

“圣上宽厚大量，并未追加我等罪责，反倒是给了将功补过的机会，姑娘无需担忧，只是在下可能得去一趟南蛮之地，与姑娘大婚之事，恐怕有也要有所拖延。”

上官婉柔一笑，点点头。

这傻子还在惦记着大婚之事呢。

虽说心中所想，苏铭大婚之日，亦是二人共赴黄泉之时，但中途出了这么多的变故，当初想复仇的念头却也没那么纯粹了。

“公子要去南蛮？”

在一旁默默听着苏铭说话的白音玲，这时候才发现苏铭用过于轻松的口吻，说了一句不得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