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艾丝一边在心底放声咆哮，一边按照魔族礼仪，得体地鞠了一躬。
“初次见面，希诺雅小姐。我名为莉艾丝，很荣幸见到您。”
“哦呀？倒是个懂得魔族礼数的人呢。说实话，你给我的初印象，比夏洛特要好多了。”
“报告，大小姐，我觉得您的评价失之偏颇。如果您希望我能表现得更加彬彬有礼——”
“你闭嘴，夏洛特！”
“是。”
——好微妙的相处模式啊。
莉艾丝旁观着奥古斯都家这对主仆的拌嘴，默默心想。
她现在好像有点理解，希娅所说的“像一对姐妹”是什么意思了。
“我要问你一件事。”
希诺雅重新看向莉艾丝。
“你现在是做什么的，莉艾丝？”
“呃，应该算是，刚结束冒险者生涯吧？”
莉艾丝不想撒谎，于是用了个模棱两可的说辞。
白金色的大小姐点点头，打开自己的那把挂满珠宝和羽毛的折扇。
“那就是说，你现在是无业？”
莉艾丝没回答。希诺雅沉吟些许，又点了点头。
“嗯——正好。那我就直说了：我很中意你，要来做我的女仆吗？”
不是，姐们，你还真来这一出啊？
莉艾丝倒吸一口冷气，赶紧摆摆手。
“我、我们才刚刚见面啊，希诺雅小姐？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哈？魔族可没你们人类那么多程序化的讲究。何况，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
莉艾丝疑惑道，希诺雅则点点头，用挑剔的眼光看向一旁的红发少女。
“都怪这个笨蛋夏洛特，做起事来像个呆瓜一样。
“我让她‘像女仆一样服侍我’，可她连梳头都梳不明白！
“虽然我不否认她的实力……但作为侍从，这家伙实在有点给我丢脸。”
“欸！大小姐对我居然是这种看法，好伤心——呜哇！”
“因为夏洛特就是呆瓜啊呆瓜。脑子一根筋，傻不啦叽的！打你！”
红发少女一副沮丧的模样，而奥古斯都的大小姐则踮起脚尖，敲打着对方本就不聪明的脑袋。
莉艾丝默默地看向这对主仆，目露一丝同情。
一份同情是给夏洛特的——没想到，夏洛特和她一样，都有过被强迫的经历。
一份同情是给希诺雅的——这位大小姐有一点说得很对，那就是夏洛特确实很呆。
“那么，你怎么说？”
等到打闹够了，希诺雅便转向少女，继续询问道。
她浅浅地微笑着，一副对莉艾丝势在必得的模样。
“事先说明，我这儿的待遇可是相当不错的哦？”
“这个嘛……”
只是，这份自信的邀约，很快就被打断了。
“抱歉哦，希诺雅——你来晚了。”
早在莉艾丝做出拒绝之前，银发的少女就替她做出了回答。
熟悉而清冷的声音响彻耳畔，一双纤细柔软的手，从侧边抱住了莉艾丝的手臂。
“我家莉莉有着数不清的优点，足以让我爱不释手——所以，你是在浪费时间。”
“大小姐！”
莉艾丝微微一惊。
因为抱住她的手臂、宣告主权之人，正是不知何时出现的自家大小姐——莫缇娜·曼克维特。
看到银发少女的瞬间，希诺雅·奥古斯都的眼睛，便微微睁大。
“莫缇娜……”
她低声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旋即，她甩开折扇，轻摇一阵，冷声笑道：
“哼——真是可惜呢。这么好的女孩子，居然跟了你？真希望你不要暴殄天物。”
“承蒙关心，这孩子被我调教得很好呢。我们会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所以就不劳你操心了哦？”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希望她不会被某个腹黑的家伙，给欺负到哭出来呢。”
“哎呀，这我可不敢保证。我能保证的，就是她不用弯下腰，给一个小矮子梳头呢。”
“矮……！？”
希诺雅的笑颜面露青筋，莫缇娜同样似笑非笑。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位大小姐是针尖对麦芒。
莉艾丝也看出来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
你们两个大小姐，吵架就吵架，干嘛要顺口带上我啊！
而且，措辞也很奇怪！暴殄天物是啥意思嘛，调教是啥意思嘛，幸福生活又是什么意思嘛！
等会儿，夏洛特！你干嘛要用“原来如此”的眼神看着我？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喂，不要擅自在深思之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
莉艾丝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脱壳而出了。
这里太丢人了，她的灵魂才不在这里……
“不过，没想到你真的来入学了啊，莫缇娜。”
在一段唇枪舌剑后，希诺雅又甩了一下折扇，目光变得严厉起来。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吧？这时候不躲在家里，反而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真的好么？”
出乎莉艾丝预料的是，莫缇娜竟短暂地沉默了下来。
见莫缇娜没有回答，希诺雅皱了皱眉。
“难道说，你不知道吗？就在前两天，‘大家族议会’已经投票通过，你——”
“不要再说了，希诺雅。我都知道。”
莫缇娜淡淡地说道。
更出乎莉艾丝和夏洛特两人意料的，是方才喋喋不休的希诺雅，竟真的也沉默了下来。
这两位魔族的大小姐，似乎水火不容，却又在互相之间，带着不言自明的默契。
“算了。反正这是你的事，随你怎么做，都和我无关。”
希诺雅收起折扇，撇过脑袋，哼了一声。
“既然你也要带着那孩子入学，那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来日方长啊，莫缇娜。”
“是啊，希诺雅，来日方长——谢谢你。”
“切。”
希诺雅转过身，招了招手。
“夏洛特，我们走！”
“是，大小姐。”
夏洛特下意识敬了一个帝国军礼，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赶紧改成了魔族的礼式。
这一幕没被希诺雅错过，于是在离开时，莉艾丝看见，白金的大小姐又踮起脚尖，举起手，敲了一下红发少女的头。
“……”
待二人离开后，莉艾丝伸出没被抱住的那只手，按在莫缇娜的手背上。
“莉莉？”
“大小姐，您还好吧？”
莉艾丝颇为担心地说道。
她能感觉出，莫缇娜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银发的大小姐摇了摇头，露出如往日般的坏笑。
“倒是莉莉，居然趁我不在的时候，和别的女孩子打情骂俏？看来，有必要惩罚一下咯？”
“欸！为什么呀！？”
“哼哼……”
莫缇娜舔了一下嘴唇。
“因为我呀，占有欲可是很强的。嗯？我之前没告诉过你吗？”
看着大小姐的神态，莉艾丝突然确信了一件事：今天晚上，她又要睡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