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果差点手滑把托盘扣在叶未白头上。也不说不定她早就有这个念头。
“嗯，所以说，前天，有位初中生向我告白了。”叶未白不动声色地躲过了砸下来的托盘，看着捡起托盘顺势就坐在自己对面的李梦果道：“喂，你不用去招待客人么。”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陷入妄想的前辈。”
“你也只有在挖苦我的时候会用前辈这个词形容我了。”
“所以在你幻想中的那位初中生漂亮么？性格好么？是位可爱的男孩子么？”
“为什么是以幻想和男孩子为前提啊？！”
“毕竟是前辈的妄想嘛，平时和店长组成CP，腻了也会想尝试新口味。”
“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比较好。”叶未白捏了捏眉心，有些后悔当年将梦果调教成现在这样的糟糕性格——他却是没有意识到李梦果现在的性格其实跟他并无两样，都是一样恶劣。
叶未白叹了口气，神色变得认真：“我跟她是在图书馆认识的。”
……
……
薛雨瞳很喜欢图书馆。
因为那是个很奇妙的地方，有很多人的气息，但是却又那么宁静平和。大家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都坐在了一起，可以和平地看书，就像大家都是不需要交谈的至交好友一样。那种默契的氛围令她着迷。
薛雨瞳不喜欢与人打交道。
比起人，她会觉得书更加亲切，因为即使最晦涩难懂的古名著，只要肯对着字典逐字逐段地翻译，总是可以有所了解的。
但是人不一样，人太难懂了，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但背后却在咒骂，说着“可以啊”，但其实却是想拒绝的。表情、语言、眼神、肢体动作……这些种种“线索”根本就是无用之物，因为再整么组合，也可能拼凑出错误的解读。如果用一本书的组成比喻，那都是些可以完全舍弃的剧情与段落——人啊，根本就是一本烂到极点、卖不出去的书。
【对、对不起——】
【我以为——】
【是我误会了——】
这样的话，薛雨瞳已经说腻了、说到乏味了、说到精疲力尽了——说到想吐了！
在偌大的图书馆，最吸引薛雨瞳的，除了书，便是——叶未白。
薛雨瞳很早就注意到了叶未白了，他总喜欢身着白色的衣服，无论晴雨，每个星期天的下午都会来到这件图书馆，然后捧着一本书，在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中坐上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夜幕降临。
那是个有着很奇妙的安静的气质的人。
总感觉那个人跟书很配——或者说，他就像一本散发着好闻的油墨气息的书。
薛雨瞳很喜欢用与书相关的语句来形容周围的事物，叶未白给她的感觉就是一本充满吸引力的随笔散文，清淡而绕齿留香。
【像书……一样的人。】
【好想……读一读。】
这样种种的想法令这位还是个初中生的稚嫩女孩怦然心动，但她是个胆怯而又懦弱的女生，只会在看书疲乏休息的间歇偷偷抬起头偷瞄叶未白一眼，又很快红着脸低下头去，如果没有契机，她一辈子都不会主动去接近叶未白。
……
……
“看得出来，那是个很敏感的女孩，如果我刻意去接近一定会被反感。所以我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有一天‘支线开启条件’达成。那天大概是因为另一间图书馆意外闭馆，这间图书馆人数暴增，下午才去到的我发现平时习惯坐的地方已经被占了。”
李梦果冷冷道：“所以你就坐到了那位小女孩的身侧？”
“宾果。”
“打断一下，容我敬佩一下前辈的变态程度。”李梦果毒舌道：“我这边听来完全就是个变态萝莉控苦心孤诣在接近初中生的故事。”
“除去那些对我充满负面评价的词语，你说的不错。”叶未白笑了笑：“因为，当你看到那样的小女孩的时候，你是没办法不去管的不是么？一位初中生，每天不上学，就在图书馆待着，安安静静地读着书，是‘欺凌’事件？还是身上有隐疾？或者是更多的？——我很想知道更多。”
“你呀——”李梦果一时语塞。她早该知道叶未白的性格才对，这样类似的故事她其实也从叶未白口中听到不少了，这位前辈似乎就是喜欢做这样的事情。李梦果也曾经忍不住收起毒舌说“前辈你还真是个好人”，可是这人却是哈哈笑着说道“果子，不要乱发好人卡。从根本来说，我并不因为可怜她们才去做这些事情的，我只是觉得有趣——去探索这些种种表象后面错综复杂的事情以及情感的本质，将其抽丝剥茧地揭露开来——这个过程让我感到愉悦。”
这种抛弃道德观念类似唯利益论的说话真是稍微有些反人类——但这样的叶未白，李梦果并不讨厌，因为她也是他的曾经实验对象。
但也因为如此，李梦果在听到这些故事，这些其他的女主角的故事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嫉妒情绪升起。这次也是，她莫名其妙就有些生气起来，她收好托盘，站起来。
“随你便吧，祝你未来死在女人手上。”
“喂，不听下去么？”
李梦果头也不回，语气不善：“这位客人，请不要骚扰我，我很忙的。”
“你这丫头，倒真的是把我的恶劣性格给学去了。”
“哼。”李梦果露出不娇且傲的笑容。
但是，背过身走向前台的她没有看到叶未白在听到李梦果的话的时候，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喃喃自语：“死在女人手上么？还真是精准的评价啊——你说对么，小黑。”
“……”
——我不想跟你说话。
——我才不是女人。
——我是神。
……
……
世界是公平的。不是常有那句话么：关上一扇门、打开一扇窗。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当事人是否心甘情愿就不得而知了。
薛雨瞳抬头看着身侧外立玻璃幕墙中的自己。化了淡妆后的脸依旧稚嫩可爱，但是却多了一份与12岁年龄不符的妩媚，那是一种别样禁忌的诱惑感。这次她穿了稍显大胆的粉红色漏肩装，但不是那种将整个锁骨以及双肩露出来的一字领。她也犹豫过，那种虽然很性/感但对于她这个年龄而言果然还是冲击太大了，红着脸比划了许久最后还是懊恼地放弃了，选择身上这种有领的类型，只是露出了浑圆光滑的肩头与白嫩的双臂，其他地方都遮住。
为了让年龄再显得大些，她解开了平时喜欢扎着的马尾，一袭长发垂至肩部再下一点，乌黑的发丝更显出耀眼的肩头。
她忽然脸上一红，快速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发现没什么人注意到自己，于是正对向玻璃幕墙，长舒一口气，然后她微眯着眼，吐出红色的舌头，极其妩媚地舔了舔自己抹了唇膏后看起来光泽水润、非常好吃的的上唇。
这样挑逗的动作在这位才十二岁的少女做来，显得生涩而稚嫩，却又充满了青涩与成熟混杂在一起形成的致命吸引力。
“这样子……应该就可以了吧。”
“现在的我……至少也有高中生的感觉了吧。”
高中生……跟大学生也没什么区别吧……谈、谈个恋爱什么的……应该也没问题。
想到接下来将要见到的那个人，薛雨瞳嘴角勾起期待而开心的笑容，感觉整个身体都轻盈地要飞起来了。
但接下来商业街的一条路并不好走。
走在路上，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增多，薛雨蝶脸色便渐渐有些苍白，她很明显感觉到偶尔有人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肩头、白色裙摆下笔直的小腿还有她稚嫩的脸上，从未受到如此打量的她不禁开始心头慌乱起来，那些人或好奇、或炙热甚至还有厌恶的眼神，让生性胆小怯懦的她感觉到有些微微眩晕。
以前的她，绝对都不会走这条街——死都不会。
但现在不同了。在小白的陪同下“练习”了那么多次，她已经可以克服这些了。
“没……没关系的。”
薛雨瞳做了一个深呼吸，握紧了拳头。
“跟在图书馆一样，就像小白说的那样——把他们想象成书……一本本会走的书。”薛雨蝶对自己这么说，视野中那些熙攘的人群顿时就“噗噗噗”地变成了一本本挤在一起、长了腿、自己在走路的书。
这想象中的光景有些搞笑，不免让少女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了好看的浅笑。
但是这样还不够。
“接下来，首先选定其中一本书——”寻觅着，小女孩的眼神很快就落在身侧稍前方正在走着的提着鼓胀胀的大袋子的丽人身上。
她开始了日常“阅读”。
“她刚刚才将左手提着的袋子换到了右手，说明感觉到累了……应该是已经提了有一段时间了。然而从这个方向过来才是商业街的开头，这说明这些东西并不是在这里买的……”
少女咬着唇，在脑海中整理着“读”到的线索，并且尽量合理地推力着那位丽人的身份、经历等等——这便是叶未白教给少女的面对陌生人的方法——“阅读”——将他们当做一本本书去对待，无论好坏，尽情阅读。
薛雨瞳继续推测着：“她是从不远处另一个商业区购买了东西后，沿着商业轴线过来的，是因为没有买齐心仪的东西所以又来这里寻找么，还是说——”
“啊！”薛雨瞳忍不住叫出了声。她看到那名丽人跟一家服装店的老板笑着打了招呼，然后就走了进去，把袋子进了商店的储藏间后，走出来跟正坐在柜台上的服务员换了班——那位丽人原来是在这里上班的服务员，并不是什么消费者。
“错、错了么。我早该发现的，这么一大早，她不应该是来购物的，那个袋子的样式也不像是购物袋的样子。”
“这次的阅读结果——失败！”
小女孩有些懊恼地鼓了鼓脸颊，随后从斜挎着的银色小包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本子，在最新一页的第一行打了个叉表示失败。
“又失败了。回去再详细记录过程吧。”不一会，小女孩又笑了起来：“果然……我还是离不开小白呢。”
“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呢，这样正式地跟小白出来，约、约会——这样算是约会吧。”
“还有我的那条短信……说是出来商谈……应该是接受了才对吧。如果是拒绝的话就不会把我约出来才对，嗯，这件事情我肯定不会‘读错’的，毕竟我都看了那么多恋爱小说了。”
一想到小白，小女孩脸上浮现出明媚璀璨的笑容，脚步又快了几分。
“虽说如此，但是还忍不住忐忑，心中这股仿佛要爆炸的糖浆的感觉……是什么，股鼓胀胀的……却并不难受——这就是恋爱的感觉么。”小女孩忍不住捂住了绯红染上的脸颊。
“猫屋、猫屋……猫屋咖啡厅——啊，找到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