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湘紫惊疑不定打量江茗，几次张口，又几次闭嘴。

“你……真是江茗？”

江茗也不废话，走过去就想调戏苏湘紫，但还没得逞，就被一阵狂风吹到床上。

“靠，我信了，我信了，我认识的人里，也就你小子这么胆大。”苏湘紫神色怪异，“你小子，要不是没胸，说你变成女人了我都信。”

“唉，别说了，我也不想的呀。”江茗苦笑着，偷偷瞥一眼镜子。

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早已和转阴后的少女容貌无异，只不过，相比较最初那副清纯又调皮的小妖精姿容，此刻气质更多了几分冷艳与妩媚，笑起时如冰晶玫瑰，格外诱惑。

至于其中多少是《残阴篇》的功劳，多少又是转阴法的后遗症，江茗已经懒得分辨了。

当下，对他而言，更为重要的是……

“师姐，请教我攻伐神通！”

江茗郑重取出自己用一颗八品紫晶购买的珍贵药材，推到苏湘紫面前。

他打听过了，苏湘紫的梦想，是做个炼丹大师。

然而……她炼的丹，惨不忍睹，和屎的区别只有味道，因此就连宋天星都不允许她祸祸药材。

修行大道，以灵力为根本，以法诀为基础，而在法诀与灵力之上，众多惊才艳艳的修行者，以自己的感悟，发明出了如繁星般璀璨浩瀚的玄妙法门。

这些法门又被区分为两种，一种是心法，另一种，则是神通。

心法——指引修士修行的法门，往往记载了创造者所认为“正确”的道路。

而后继者，只需要跟随创造者所开辟的方向，站在巨人肩膀上，眺望前路，便可以步天成仙，直达天境。

由于所用到经络、器官等等关键会冲突，因此心法几乎不可能同修。

如《残阴篇》《如龙玄功》，就都是心法。

神通，指引修士战斗的法门，与心法一样凝聚了往日先贤们的智慧，但与心法不同，神通指引的不是修行之路，而是战斗取胜之路。

由于神通并非如心法一般，是时刻运转的，因此很少有神通冲突的情况。某种意义上，神通就像魔法师的魔法，侠客的招式，以及火器的子弹。

神通分为四类。

攻伐，护体，轻灵，奇技。

攻伐者，重肃杀，是所有神通中最直接能增加修士战斗力的法门，因此也最为珍贵，修士中，除非亲如师徒，否则极少与人分享。

江茗此刻所求的，就是攻伐神通。

闻听如此无礼的要求，苏湘紫陷入沉思，她时而轻瞥桌上药材，时而又凝视江茗美艳绝色的脸庞，眉宇越来越纠结。

良久。

她轻叹声，问：“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记得，通过宗门考核，让宋师兄吃瘪。”

“还有呢？”

还有……？

江茗很快反应过来，回想起当时的对话，他低头，无比认真道：“师姐放心，只要通过宗门考核，我定会与宋师兄立下四十年之约，孤寒狱，一决雌雄！”

“好，”苏湘紫神色微妙，似恍惚，也似决绝，她叹息说：“我教你，如何打败宋天星。”

说罢，她提起瑶琴，毅然朝后院走去。

江茗快步跟上。

走在前方，苏湘紫泪水忽落，嘴角却微微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度，她又想起那时候的宋天星了。

有些人，可爱，也可恨。

他们总有一套催眠自己的道理，自洽，但不正确；做事呢，自私，可是又极为护短。

滥情亦专情，放纵却单纯。

爱你时，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抢下来，送给你种星星；不爱你时，即便把天外玄冰拿来，都比不过他们的心冷。

他们心底从来没什么对错、荣辱、道德、规矩，只有五个字——“高兴”，和“不高兴”。

宋天星就是这样的人。

她看得出，江茗，也是这样的人。

“我教你这曲，叫《鬼灯花》，记住，乱心惑魂之道，七情在表，六欲在里，我问你，何为七情？”

苏湘紫忽然变了副模样，她指尖轻轻在琴弦拨弄，脸色和语气都无比认真、严肃。

江茗思索半秒，道：“七情，为人之魂灵所诞生的七种情感，《残阴篇》中言，分别为：喜，怒，哀，乐，爱，恨，悔。”

“何为六欲？”

“贪、嗔、痴、妒、妄、俱。”

“你知道，‘俱’为什么也是六欲中的一种吗？”

江茗微愣，他摇摇头，这点，他确实比较疑惑。

按理说，“欲”，是渴望，是需要，但“俱”，明明是害怕，是逃避，为什么也是欲望呢？

“呵呵，我问你，你想不想活？”苏湘紫冷冷一笑。

“想啊。”江茗不假思索便答，这世上除了抑郁症，谁不想活？

“你为什么想活？”

“因为……”江茗下意识就要答，忽然，他怔住，思索良久，又翻然醒悟，“我明白了。”

——他想活，是因为他怕死。

——他想当绝世高手，是因为他怕被人欺负，任人宰割。

“俱”，的确是六欲之一，甚至，可能是六欲中最广泛、最根本的那个。

苏湘紫又道：“六欲心劫，以六欲为根本，如无间狱，其根本就是‘俱’。害怕，是全天下最坚固的囚笼，坚固到足矣……画地为牢。”

半声弦响，低沉如轻雷，江茗心中微震，下一刻，瑶琴上的玉指如游龙纷飞，翩翩拨弄。

那是一首哀怨又阴森的曲调，透着足以扎进人心的恨意，可偏偏，这恨又是柔软的、幽怨的、无能为力的。江茗仿佛也被琴声感染，内心涌出如山洪海啸般的悲哀无力感。

【我……赢不过宋师兄的，对吗？】

【其实，我心底也一直都很清楚，凭我这样的家伙，根本就通不过宗门考核。】

【只要去做就一定会失败。】

【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啊。】

【但没有办法，根本就没有办法，我生来就是这样，穿越之前就是，一直都是……】

“当。”

一声突兀的错弦音，江茗一个激灵，恍然如梦醒。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在原地站了足足半炷香的功夫。

“明白了吗？这就是《鬼灯花》，琴声挑拨‘俱’欲，掌控了对方恐惧，你就能困住他，逼疯他，甚至，杀了他。”

苏湘紫指尖轻抵琴弦，她凝视江茗，耐心讲解。

江茗咽了口唾沫。

“我试试。”他点头，闭上眼，回忆刚才的琴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