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勾引。
陈珑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放出那一抹灵气,然后就看见不远处的那团魔气破门而出。
事情发生的太快甚至让陈珑珑无法反应。
留下魔种,就会杀死更多的人,于理,不该留。
那是正道修行之士应尽的责任。
此刻手软,便泯了父亲的遗愿,于情,不该留。
那是她的父亲,世间仅剩的,爱她的亲人。
那么,这时候她就应该痛痛快快地拔出剑,然后把面前的亲生父亲砍成两截。
“太莫名其妙了吧!”
少女的手腕低垂,脑袋也低垂,滑落的刘海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色。
“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大堆话,然后莫名其妙地洗白,最后还要我莫名其妙地动手。”
“我只是想和师姐下山玩玩,我不想要任何其他的东西,什么陈家李家王家我都不在意。”
男子目光流转,一缕缕黑色的气焰自脚底攀上。
已经来不及了,哪怕陈珑珑不下手,他也会死于魔种之手。
“我......”
“闭嘴!”
骨节分明的手指缠住剑柄,紧握,又分开。
再次紧握,剑穗一颤。
嗡地一声清鸣,长剑出鞘。
“我一直都恨你,从母亲去世到现在,以后我也会恨你。”
“恨你对母亲的死不作为,恨你对我的隐瞒,恨你一个人担下一切。”
“我恨你自作主张,就算这个时候也没有信任过别人可能又更好的办法。”
黑色的气焰攀附到脖颈,而男子依旧没有动用灵力震开的打算。
“我现在就送你去死。”陈珑珑顿了顿,握紧剑柄,“父亲。”
少女强按住颤抖的手,努力让其不被懊悔和悲伤所覆盖。
一声释然的笑,不知来自何人。
一剑出,光华流转,清风明月。
她甚至到最后都没来得及听见一句夸奖。
夜空,稀疏的云依旧流动,陈家的大院依旧宽敞。
陈珑珑也依旧孤独。
倒也不算,她至少还有师姐。
是的,她还有师姐。
抬头远望向那黑漆漆的山头,半山腰上的那抹火光。
她是望得那么出神,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再次聚集的魔气。
陈珑珑父亲说的没错,杀死所凭依的人之后确实有机会消去这魔种。
但没有人实践,也没有人告诉陈珑珑是将二阶段的魔种真身击杀之后才可以达成。
血祭所取得的力量可比苦修来的强大多了。
...
远处的山峰上,苏酩正准备迎来她的最后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过后,她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
眼睁睁看着那倒计时的最后十秒,心中不自觉想起第七峰的慕霞仙和陈珑珑。
总是拌嘴,天天闹个不停。
真是的。
不久前她已经看到那道剑气,虽然是最坏的结果,但师妹也算是有个了结了。
这下自己可以放心了。
应该是在和父亲联手打怪,最后重归于好。
就是这种温馨的场面没有自己在场。
微微抿起的樱唇,即使现在师妹不在眼前,苏酩也能看见她似的。
【准备转移】
一股来自灵魂的拉扯感袭来。
平静的苏酩,突然看见那股滔天的魔气,就在方才师妹所在的地方爆发。
【正在转移,请勿......】
“闭嘴。”
病弱仙子冷淡的声音响起,不似苏酩平时的作风。
【还请......】
“闭嘴。”
说罢,纤纤素手一抓,那一行行仅有她能看见的文字便化为飞灰。
而那拉扯感也终止。
【后果自行负担】
当然苏酩是没有看见的,她已经乘着一道金色的流光消失在天际。
心中急切难耐的苏酩只看到了瘫坐在原地的陈珑珑。
“师姐?”虽然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语气中透着一股虚弱,“你快走,它会吸灵气。”
随后陈珑珑又沉默了。
也可能是想起来苏酩没有灵气给它吸。
也可能是看到苏酩气势汹汹地就拔着剑朝着那大魔走去。
那身形已然超过房屋,浑身黑红,贪婪的人面旁是无数伸出的手。
苏酩很生气,也没那闲情去注意为什么陈珑珑的父亲不见了。
她没有什么很厉害很帅气的招式,慕霞仙也没教。
“御剑术。”
双指并作剑指,身旁的金色细剑飞入天穹。
半晌过后。
天亮了。
准确来说是一把金色的巨剑突破云层,带着无上辉光冲下凡间。
剑自天穹贯长虹。
太过壮观的景象,即使分出一抹小小的黑色消失踪影也没人发觉。
强光中闭上双眼的陈珑珑睁眼就只能看见满目疮痍的陈家,以及依旧站在她面前的苏酩。
至于那大魔,早不知道化作何处飞灰。
“师姐?”
陈珑珑试探开口。
“怎么了?”苏酩展出笑颜,“师妹。”
转身,一步踏出。
张口,浓血大吐。
忽的浑身无力,支起细剑撑起身子。
眼前虚幻,连师妹都和她的影子一般无二,难以分辨出个结果。
“师姐!”
飞扑上去的陈珑珑用勉强恢复一点的灵力探查苏酩的身体。
一团乱麻,绝大部分身体器官已经停止工作。
“怎么会?”
将苏酩抱在怀中的陈珑珑双手微颤。
不是还要去旅行的吗?
不是身体好得很吗?
不是答应好了,要一直陪着我吗?
但苏酩只觉得眼前虚虚实实,有些看不清陈珑珑的神情。
【正在强制转移】
干脆闭上了眼:“师妹,师姐要去旅游了。”
陈珑珑没有说话,狠命咬着嘴唇憋住自己的哭腔。
“你在宗门里,要好好吃饭,虽然宗门的饭很难吃,但也不能因为吃惯了师姐的饭就不吃了。”
苏酩似乎忘了陈珑珑早就辟谷了。
“在第七峰,要和师尊好好相处,你们两个不要再吵架了,显得师徒不和。”
虽然苏酩觉得这很难做到。
“在房间,要收拾得好好的,不要每次都等着别人来给你收拾,师姐可不会再来了。”
苏酩感觉到脸上有些湿润。
“下雨了?”
陈珑珑依旧没有回应。
苏酩极力睁开眼,却发现一片漆黑。
于是她伸出手,轻轻捧着陈珑珑的脸颊。
“我在第七峰我自己的房间给你们留了点东西,不想要的话丢掉也可以。”
“丫丫的家里,厨房里我还放了两个煎饼,自己抽空做的,师妹你不是想吃我做的吗?就是刚学的,可能不太成功。”
“还有这个,怎么样,比师尊的那个木人是不是有点进步了?”一个依旧丑的分不清是人是鬼的木人。
半晌的沉默,令人心慌的沉寂。
“师妹?”苏酩嘴角依旧带着轻笑
“嗯。”陈珑珑再也顾不上大串大串掉落的泪滴。
“没事。”仙子笑容更甚,仿佛这两人之间多次开的玩笑依旧保鲜。
然而那握住细剑的,柔若无骨的小手,松开了。
陈珑珑心间一悸,慌张去抓那只手,却还是没抓住。
“师姐?”
“苏师姐?”
“苏酩!”
没有人回应她。
三泉镇和以前一样,陈家和以前一样,陈珑珑也和以前一样。
一样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