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清水裕树拒绝了部门里每周一次的聚餐,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医院。

他很担心绘梨香的病情,也不愿她一个人待在冷冰冰的医院里,醒来后又没办法第一时间看见他而黯然神伤。

清水裕树更加不会去责怪明明绘梨香知道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不适的症状,却仍要强忍着难受不去告诉他这个做丈夫的,一直到身体彻底撑不住……

两年前,他们这个刚刚步入婚姻的小家庭就因为绘梨香的病而一度陷入了无法维持下去的重大危机,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不得不从东京市中心搬到了郊区。

虽然事情后来出现了巨大的转机,此前因为有可能要阴阳相隔而感到极度痛苦,都不愿去面对现实的二人,由衷地体会到了从地狱回到天堂的强烈落差。

他们沉浸在劫后余生的一派祥和与欢喜中,双方都很少会主动提及这段不太美好的回忆,久而久之,这几乎成为了一条无法言说的禁忌话题。

清水裕树表面上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他一直都很清楚绘梨香只不过是在故作出雨过天晴、无事发生的样子,实则仍旧陷入在内疚与自责的无尽纠缠之中无法自拔。

可他当时实在是放心不下,便假借由头请来了心理医生为绘梨香做测试,竟然再度得到了一个惊天噩耗。

他的妻子在病愈后有着极为强烈的自杀倾向,常常会后悔她为什么没有在这场病痛中死去,不愿拖着这具病弱无用,像是无底洞般的身体去拖累他。

清水裕树在感到汗毛倒竖、后背冷汗直流的同时,也付出了极大的心血与努力,在这两年间稳定住了绘梨香糟糕的心理状况。

两人的婚姻关系也终于一步步走到了现在,有在慢慢变好,算不上多么的惊天动地,但对他们而言却是刻骨铭心,弥足珍贵的。

本该是这样的,一切都本该是这样的……

清水裕树本可以实现母亲的遗愿,他会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对彼此的汹涌爱意潮起潮落,一同驶向自由、幸福的未来。

直到……直到那群阴魂不散的恶女们再度出现,将他那原本平淡稳定的生活彻底搅乱,隐约有了要濒临破碎的苗头。

……

在病房外大概站了一刻钟,清水裕树透过玻璃窗凝望侧躺在病床上背对着他的妻子。

女人的背影远远看过去那么小小的一只,后脑勺圆圆的很可爱,身体更是犹如一摊春水般柔软……

他好想冲进去把绘梨香用力拥入怀中,可他的身上还残留着女人的玫瑰花香,还有那些脏脏丑陋、没来得及抹去的痕迹……

清水裕树深知他已经是不干净了,便绝不愿去玷污了纯洁无瑕的绘梨香。

他搭在冰冷把手上的手掌悄悄挪开,又转而停留在玻璃窗上,食指轻轻描摹着绘梨香的身体轮廓……

走廊里来去匆匆的护士从这里走过,瞥眼看见一个神色萎靡、衣衫不整的英俊男人站在病房门口。

男人忽然笑了,脸上孩童般天真的笑容洋溢着说不出的幸福与惬意。

只是那锁成一团的眉宇间又好像漾开了无尽的痛苦、无奈、悲哀……

……

“醒了?”

清水裕树在病床旁做到了天黑,也是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的妻子皱了皱鼻尖,奶声奶气地哼唧了几声,将要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了。

“……裕树君?!”

大脑在短暂的宕机后,绘梨香一瞬间便睁开了朦胧惺忪的睡眼,又惊又喜地喊道。

“嗯,我一下班就过来了。”

“那等了很久吧?哎呀~为什么不叫醒我啊?”

“我看绘梨香睡得那么香,有点舍不得打扰你的好梦。”

绘梨香懊恼地锤打了下被子,她一直很不喜欢医院的环境,总感觉有股压抑、沉重的感觉压的她喘不上气来。

尤其是在清水裕树离开后,前所未有的思念便萦绕在心头,令她异常的烦躁与不安。

就好像她的丈夫不是去公司上班,而是掉进了龙潭虎穴,要被一群凶猛野兽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本来是睡不着的,可怎么一不小心天都黑了?那不是和裕树君相处的时间又要变少了吗?真是太不争气了。

“那裕树君明天也要去上班吗?当然……我也不是非要让裕树君留下来陪我的意思。”

“嗯,我看看日程表,要是明天公司不忙的话……”

绘梨香看着清水裕树拿出手机,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又忍不住伸直了素白美颈去偷看。

而早已察觉到这一切的清水裕树忽然亮出了他压根没有打开锁屏的手机屏幕。

“绘梨香在看什么呢?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很想让我留下来的吧?”

“我……我……”

被捉了个正着的绘梨香刹那间便红透了脸颊,又羞又恼。

“好啦,我和公司请了三天假,会一直陪着绘梨香的。”

看到这样摇头晃脑,娇羞不已,流露出一派少女纯情的绘梨香,清水裕树可谓是大饱眼福,也不敢太逗急了绘梨香。

就算是白白嫩嫩,看着就很好欺负的小白兔,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吧?

“那……那我不想待在医院里了。”

绘梨香借势钻进清水裕树怀中撒娇,哼哼唧唧的样子像是翻身露出肚皮的小奶猫。

“都听绘梨香的,明天我们就出院。”清水裕树信誓旦旦。

“好耶!裕树君最好了!”

绘梨香这下心满意足了,只是她转念想到了自己的病情,原本因为兴奋而变得红润的脸色很快又立刻苍白了下去。

“这次住院又要花很多钱吧?是不是后续的治疗又要换新药了?那会不会很贵啊……”

“是要换药了,但也不算贵吧,刚刚我已经去交了这次的医疗费。”

男人面色如常,没有显露出一丝破绽,他笑着说道。

“还有一个好消息,等这次新药的疗程吃完,把身体恢复好,我们就已经进行手术了,到时候绘梨香的身体就可以彻底痊愈……”

“真的吗?!”

绘梨香顿时大喜过望,也并不认为清水裕树会去撒谎欺骗她,虽然她很少会去问询和管控丈夫的收入,但最起码还是很清楚家里的经济状况的。

除去要用在她身上必要的医疗费以外,每个月几乎都是堪堪收支持平的,几乎攒不下多少钱,一点抗风险能力都没有。

她以为清水裕树绝不可能凭空多出来一笔钱,除非……

“等一下,裕树君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为了我的病,偷偷向那些很坏很坏的黑帮借高利贷吧?”

想起了过去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绘梨香忽然蹙起好看秀气的眉头,冷不丁问道。

“当然没有!”

清水裕树立刻摇头否认,他同样也不愿去回忆那天黑帮催债的传票不小心寄到家里,被绘梨香抓了个正着,随后所发生的一系列惨痛教训。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向来温柔体贴的绘梨香生气发怒的样子,当然并非是冲着他撒气。

当时的绘梨香就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纤细单薄的肩膀在颤抖,任由滚烫泛滥的泪水洗净了面庞。

清水裕树从那双晶莹圆润的眼眸里再一次捕捉到一丝求死的决意,他便真的发自内心的感到害怕了。

“那好吧,我相信裕树君。”

绘梨香点了点头,她伸手抱住了清水裕树的脖颈,在男人耳边轻声呢喃。

“我就是不愿意让裕树君再为我付出更多了,真的真的已经足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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