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信使送来的战报，相信你也看过了，”国王的声音低沉而忧虑，他的眉头紧锁，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方，
“莫尔娅已经带兵攻破了瓦里丹边境的金雀城，估计在月蚀祭祭礼开始前就能凯旋，现在，举国上下都在期待她的归来。”
希瑟塔毫无表情地倾听着，没有插话，暗黄的灯光下，国王面露难色地看着希瑟塔，憔悴的目光里满是不安。
“莫尔娅是安塞尔斯的长公主，也是你的姐姐，按照安塞尔斯世代的规矩，她将会成为王位的继承人，接手我的位置。”
“这是理所当然的，父王，我现在只是政事的代理，这一切迟早都要还给姐姐。”希瑟塔垂着眼眸，嘴唇微启。她语气里没有任何波动，仿佛一切事不关己。
“唉……”国王咽了口唾沫，长叹一声，似乎想说些什么，“你既然知道自己的位置，就不该再那么任性了，希瑟塔。”
希瑟塔微微抬眸，血色的眼睛里满是寒光。
“从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但是宴会上，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塞班已经给你找好了退路，事情只要全推给女仆就好了，无非是多杀个人类，至少能稳住王族的形象，那些贵族们本就对你不满——”
“父王。”
“我早说过仁慈是你唯一的弱点，你还要继续软弱到什么时候——”
“父王。”
希瑟塔再次打断他，声音不大，但国王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您如此关心我在贵族中的名誉，是在为我着想，还是为了您自己？”那质问的声音让国王愣在原地，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
“您也清楚，安塞尔斯已经大半被王后派所掌控，你我皆不得自由。若是您当初能好好管理国家事务，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事到如今，只会把希望寄托在我手中，就别再埋怨我了。”希瑟塔虽然依旧是恭谨的态度，却声音冰冷，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国王的脸上，让斯德亚特难以躲避。
他深知自己的女儿并非一般的少女，她睿智、冷酷，且相当固执。但也就是如此，比起那个看起来开朗健谈，惹人喜爱的莫尔娅，希瑟塔让他更加信任。
“仁慈？软弱？您这些话都是听塞班讲的吧，我早说过他现在是靠王后那边的人了，可您偏偏一意孤行。”
“希瑟塔，你这是什么态度？塞班他可是——”
国王终于有些不满，但希瑟塔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下一刻就打断了他。
“罢了，我怎么说您也不会听的，时候不早了，巡逻的侍卫一会儿也该到这边了，父亲也尽快回去吧。”
她起身，放轻步子走到门前，回身看向国王：“我知道您很担忧自己的安全，以后有什么事情让‘信鸽’传给我就好，请不要再像今夜这样莽撞了。”
国王深深地叹了口气，连续几声，仿佛要将心中的沉重忧愁尽数吐出。
他缓缓地放下手中已经失去了温度的茶杯，随后缓缓站起，身姿显得有些疲惫，但那道粗重的眉毛轻轻地舒展了一些。
“既然你这样说，我就先回去了，今夜的谈话，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他半是叮嘱半是警告地对希瑟塔说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希瑟塔，然后，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国王硕大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书房又安静了下来。
希瑟塔独留在房间里。
她的眼神在房间里游移，不时地瞥向那扇紧闭的门，仿佛斯德亚特的身影还站在门口，随时可能再次闯入她的书房。
突然，她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夜晚的凉风吹进房间。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这清新的空气带走内心的烦躁。然而，希瑟塔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反而更加沉重。
“呵——”
软弱？那个软弱的国王居然说她软弱？
希瑟塔越想，越咬牙切齿。
宴会的事，不过是为了防止伯爵安插眼线在自己身边才保住苏绫！她做事一向以利益为先，斯德亚特那呆子看不出塞班的阴谋，竟然觉得是她软弱？
“可是，如果真的为了利益考虑，为什么不选一个更忠诚的仆人在身边？”
一个幽幽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才刚刚积聚的怒意，瞬间又泄了气。以她绝对的理性，为了自己的利益，一切可能的隐患都要斩草除根。
“没错，没错，应该换掉她……”她嘴边喃喃念道，“应该……吗？苏绫……”
希瑟塔靠在窗边，任由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反复念着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