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位爷,哟,是位姑娘呀,这是今天的小报,只要五文钱!五文钱,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白音玲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便是游荡在应天城的闹市区,一旦看到摇着扇子的少年公子,总是不由自主地看过去。

童子手中拿着一叠自制的简易报刊,上面记录着应天城最近发生的趣闻。

头版头条,便是苏铭大婚的消息。

“明天就是……公子的大婚啊。”

这几天都没有去见公子,不知道公子在忙些什么呢,会想些什么呢,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在挂念自己呢。

不得而知。

“不用了,谢谢。”

如果不是见着了小报,自己怕是连明天是公子大婚之日都忘记了。

一旦遇到了情感方面的纠葛,或是感受到了胸口那萌动的爱意,白音玲大抵会选择用逃避来面对,反正每次苏铭总会笑嘻嘻地找到自己,问自己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一起去酒楼喝个酒。

习惯了如此平凡美好的日子,一想到从今往后,可能再也无法继续这样简单的生活,忽然之间就觉得有些难过。

望向一碧如洗的天空,这么多年来,白音玲的心情第一次变得这么复杂。

真的有些希望……公子能抛下婚事找到自己。

即使白音玲知道,公子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力,即使知道这是自己本不该怀有的私心。

同一片蓝天下,上官婉柔和苏铭正静坐在凉亭内,一同默默看着池水中翻越着身子够到饵食的锦鲤。

“上官姑娘,明天就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了。”

“苏公子真会说笑,我姓苏,叫苏婉柔,何来的上官一姓?明日你我就要结为连理,可不能在拜堂成亲时闹了笑话。”

已经试过拜堂成亲时会穿着的凤冠霞帔,甚至连那八抬轿都亲自坐了一番,上官婉柔可以说是正在经历人生四大喜事之一的洞房花烛夜。

喜从悲来,此刻的少女,却是心如止水,无喜无悲,连刻印在苏铭手中的灵魂烙印都没有任何要跳动的迹象。

“天色尚早,还没到休息的时候,不知上官姑娘可否还有想做未了之事,毕竟过了明日,姑娘便是苏家人,很多事恐怕会多有不便。”

上官婉柔凝视着苏铭,眨眨眼睛:

“小女有一事,恐公子不会允诺。”

“但讲无妨,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定会满足姑娘心意。”

“小女之前从未见过应天城的宫殿楼宇,总听说,皇室奢华,现在倒是有些兴致,不知道公子意下如何?”

上官婉柔一直在挑逗着苏铭的神经,总是装出一副不经意间的样子说出很多有关两个人的旧事。

初见之地,亦是结仇之地,现在已经成为大关朝王宫的长阳宫,承载着两个人太多的感情。

“有何不可?既然姑娘想去,那去便是了,童子,备马!”

苏铭没有意外,也没有做过多的犹豫,直接应诺下来。

如此痛快,让上官婉柔也有些惊诧,不知道这苏铭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都已经开始赤裸裸地称呼自己为“上官姑娘”,居然还能有这个闲情雅致带着自己去大关朝的皇宫,真不就不怕自己会打着苏铭的旗号,做一些惊天地的事情吗?

但其实苏铭什么事情都没有考虑。

只是因为上官姑娘想去做这件事,所以自己就应该带着她去做,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毕竟她可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啊。

苏铭已经懒得去考虑那么多,一直以来做事都束手束脚的他,第一次见到了灵魂底色与自己如此相近的人,第一次在异国他乡听到了“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感怀,还需要什么别的理由去拒绝上官姑娘的请求呢?

即使知道她目的不纯,即使知道她那纯清明媚的眼瞳中满是对自己的恨意,即使知道她或许是来取自己性命的,可那又如何?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他乡遇故知的感怀,也没有和上官婉柔相处时那种没有防备的感觉了,庙堂之高,正需处处留意,现在的生活,其实也不比当年身背系统要轻松多少。他是苏铭,更是北辰苏家最年轻的羽林中郎将。

看不惯多少人和事,却终究碍于各种所谓的权衡之道都说不出口,无论是蛀食国库的皇亲国戚,还是案子算计的朝中大臣,只会令苏铭感到疲惫。

一直以来,他的理想不过是做只江水中的鱼儿,带着心爱的人儿自由自在地行走在四方天地。

苏家到皇宫的距离并不是很远,这也是苏铭经常去朝中议事的道路。

也是上官婉柔儿时经常被父皇摸着黑偷偷带出宫的道路。

三年过去了,她也长大道可以嫁人的年纪,再次故地重游,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上官姑娘,青岳门道了。”

青岳门,就算改朝换代,这里确实还是自己的家乡。

问君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句诗词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在上官婉柔脑海之中。

初听无意,在这故乡故城,再次想起,细细品味几欲落泪。

她流浪了多少年,花开花落,其实自始至终,都是走不出自己故乡的小女孩儿,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她或许宁不去做什么大景朝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小公主,只是做一个平凡人家的姑娘,看自己的父亲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听自己的母亲讲着天下之大的奇闻趣事。

这样的生活,总会比现在要好上不少吧?

苏铭默默从怀中掏出一叠绣着兰花的手帕,不多言语,递到上官婉柔手中、

你这是,在安慰自己的意思吗,苏铭?

上官婉柔不接,但是也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些泪眼朦胧。

明明是放弃了一切来复仇的,明明是决定要和苏铭共赴黄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会做这些事情……

会想娘亲给自己留下的宝物,会想见一见儿时生活过的雕镂玉砌,会在自己的仇人勉强维持不住三年以来所锻炼出的伪装,流出泪来。

自己果然,还是个没用的小女孩儿吗?什么都做不到,就算到了应该杀死仇人的时候,还是一直在犹犹豫豫,甚至居然还对他起了些许同理心……

“进去看看吧。”

苏铭并没有让上官姑娘为难,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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