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送饭的路中,她总是有种心悸感,好像待会儿要发生什么和她相关的事。
难道和昨晚的黑衣人有关?
小芸不由得开始瞎想。
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强制稳住自己的心神。
身在这乱世,自己的生命既然不由自己主宰,那何必想那么多呢,过好自己每分每刻就行。
于是小芸又变得高兴了起来,她就是这样一个乐天派。
她提着饭盒,里面装着她自己精心为苏落准备的食物,不说丰盛,但绝对够小家伙惊喜的。
幻想着苏落两眼放光的看着她准备的食物的样子,小芸就心里一阵甜蜜,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快点见到小女孩。
到最后一步了,轻快地打开阴暗的牢房铁门,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女孩期盼的目光。
但,事实并非尽如人愿,甚至说,相差甚远。
女孩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缩在角落里,而是痛苦地被吊在天花板上。
一个比女孩两只脚还大的铁球,还被一根铁链系着挂在女孩纤细的脚踝上,脚踝已经被磨出了血,血液顺着铁链蜿蜒,染红了铁球。
女孩身上,则更是惨不忍睹。
一条条粗重的甚至赶得上女孩手腕大小的鞭子被狠狠抽在她稚嫩的身躯上,衣服被抽成条状,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晶莹的白发,也早被血渍弄的污浊不堪。
听到牢门开启的声音,屋内的几个人都注意到了小芸。
苏落抬起那双疲惫无神,且早已把眼泪流干的眸子,望向小芸。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喜怒哀乐,也没有小芸所期待的欣喜的光泽,有的只是无尽的绝望,以及,眼睛深处的那一抹对世界厌恶的暗红色。
小芸捂住了嘴巴,可还是没有忍住哭出声来,豆大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涌落。
她不知道苏落到底又经历了什么,才会从一个本应是活泼幸福的孩子身上,看到一双疲惫落寞的眼睛。
“哟,正主终于来了啊。”
一名青衣女子身旁的侍女说道,同时摇晃着手中的长鞭,“唰”的一下抽在苏落幼小的身体上,换来一阵女孩痛苦地呜咽。
嗓子,早就哭哑了,且早就没了哭的力气了。
手腕被麻绳粗糙地捆着,然后承受着全身体加上铁球的重量,被吊在天花板上,早就被勒的没有知觉了。
大脑,也思考不了任何东西了,苏落只是麻木地睁着双眼看着,若不是每一次昏过去,就会残忍地被一桶冷水浇醒,苏落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现在和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鸡腿,是你私自为她加的吗,还有她脚上的伤口也是你包扎的吗?”
上官岚指着地上小碗里放着的半个鸡腿,以及女孩脚上被血浸透的蝴蝶结问道。
语气是十分平常的语气,并没有威严一说,可还是让听到这句话的小芸如坠冰窖,通体冰寒。
小芸几乎站不住身子了,她扶着墙壁,颤声道:“...是”
对那些大人物来说,弄死她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虽然小芸并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可她依然觉得自己要死了。
“是你自愿的还是她逼你的。”
上官岚指着苏落说道。
“奴,奴婢自愿的...”
小芸面如死灰。
“哦,自愿的?可我问这个家伙,她却一直说是她让你送的。”
上官岚瞥了一眼苏落,有些意外。
最后她看了一眼已经快要吓死的小芸,轻笑道:“你不必如此害怕,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送饭送出差错,也不过小事罢了,以后勿要再犯便行。”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惨兮兮的苏落,说道:“你很可怜她吗,怎么是被她的长相缩蛊惑了吗?”
她冷笑道:“她可不需要别人来怜悯,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
没等小芸回答,上官岚就说道:“她可是曾经那个大夏皇帝,是那个独断专行,残忍暴虐的大夏皇帝,是每个像你一样的贫民都无时无刻不想手刃的大夏皇帝,现在只不过被我用特殊手段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但她的内心依旧是坏的,是腐臭肮脏的。
“因此,你不应该怜悯她,而应该像我一样,去惩罚她,去厌恶她。”
小芸震惊了,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那惨兮兮的样子却怎么也无法与脑海中威严暴虐的帝王联系在一起。
上官岚接着说道:“你不要看我把她折磨成现在这样,就认为我是残虐嗜杀之人,对像你这样的无数百姓,我恨不得让每个人都安家乐业,吃饱穿暖。只是面对这样一个导致无数人惨死的暴君,任何心软都是对无数无辜亡灵的辜负与背叛。”
上官岚亲自扶起瘫软在地的小芸,拉着她的手靠近苏落,安慰道:“妹妹啊,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些什么的,归根到底我们都是样的人,甚至我的身世要更加凄惨的多,我原本八口之家,却被朝廷逼死了六个血亲,迫不得已我才带上仅存的妹妹起兵造反,才成了现在这样。”
见小芸还是处在震惊于害怕当中,上官岚递给她一根银针,劝说道:“她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来试试吧,把你过去受到的所有委屈与不公,尽情倾泄,快扎下去吧,她罪有应得!”
眼见小芸一直颤抖着身体,连针都拿不稳,上官岚给她做了个示范,接过针狠狠地扎向苏落的大腿,苏落很瘦,因此几乎一下子就碰到了骨头。
女孩顿时瞪大了双眼,幼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很难想象那么纤细的脚腕还有力气去晃动那颗黑色的铁球。
“唔...”
苏落发出了一声痛苦地悲鸣,接着再次晕了过去,意识堕入黑暗为她编制的保护伞中。
但很快,这张保护伞就被撕破,她稚嫩脆弱的灵魂再次暴露在冷漠无情的现实当中。
一桶凉水,甚至为了消毒还加入了大量的盐分,被从头到脚地泼到苏落身上。
苏落再次痛苦地睁开了双眼,她张着嘴巴,却喊不出声,全身上下伤口传来的强烈痛苦让她的大脑嘈乱的就像缠在一起的琴弦,无法思考,紊乱但又能清晰地感受到极致的痛苦!
苏落被鲜血染红但依旧雪白的脑袋无力地斜靠在瘦小的肩膀上,眼睛无声地流着泪水。
“看,就像这样子。”
上官岚拔出银针,递给小芸。而这番举动又引起了女孩身体的轻颤。
小芸呆呆地看向自己手中的银针,被苏落的血浸泡得殷红的银针!
一瞬间,她就明白了昨天苏落小脚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了,她几乎停止了呼吸。
原来,是承受了那么大的痛苦了吗?
“来,试试吧。”
上官岚抓着小芸的手,把银针对着苏落垂下来的脚。
“扎下去吧,我会给你永远的自由,让你回到家人身边,难道你不渴望亲情和自由吗?”
眼见小芸还不动手,上官岚耐心地鼓励道,并抛出了实际利益。
自,自由?
小芸忽然像魔怔了一样,脑袋里疯狂想着这个词。
自从九岁起就沦为官奴,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七年了,她几乎要忘记父母的容貌,以及自由的滋味。
而现在,只要扎下去,她就能恢复自由之身,返回家乡,再次受到亲情的吹拂,能够见到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妹妹了!
手掌逐渐向前,甚至已经挨到女孩冰凉湿润的肌肤了。
耳边再次响起上官岚宛若恶魔的低语,“不要怜悯她,要记住,她可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大夏皇帝!”
对啊,她是皇帝,是那个让她父亲累完了腰也赚不够赋税的皇帝,是那个让年幼的妹妹瘦的路都走不了的皇帝,是那个让她沦为奴隶失去自由七年之久的皇帝!
她有什么理由去可怜皇帝!
于是,这一刻情绪战胜了理智,小芸不再犹豫,银针被她推入苏落的肌肤中。
这再次引来了颤抖,但挂在脚踝上的铁球让颤抖变得十分细微,而不会影响小芸的动作。
上官岚满意地看向小芸,可忽然间,小芸停下了动作。
她的手碰到了一个湿润的东西,是一个红色的蝴蝶结,被缠在女孩的脚背上。
脑袋里忽然炸出来一张张画面,女孩睁着惊喜的眼光看向她,然后双手捧着鸡腿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以及一有风吹草动,女孩就会像小猫一样害怕地把身体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双红色的眼睛不安地看向自己。
可是,这样的女孩,真的能曾经是位暴君吗?
小芸忽然抬起头,她看到了女孩那双暗淡的眼睛,里面好像写满了失望,正流着泪水看着自己。
在那纯净的宛若宝石的酒红色瞳孔中,小芸看到了自己,暗红色的自己,疯狂的自己,血腥的自己。
她竟什么时候,也成了一个恶魔!
心骤然痛了起来,痛的无法呼吸,痛到小芸松开了针俯下腰去呕吐,痛到颤抖,痛到痉挛。
最后,几乎是求饶一样,小芸哭着说道:“对,对不起,我做不到!”
就失了神般,晃着身体,捂着嘴巴从这个房间逃了出去。
“罢了,不必再追。”
看到小芸这幅样子,上官岚叹了口气,挥手制止了身旁仆人的行动。
“可主上,她没有和您汇报昨晚的事,心里已然有了不轨之心,确定不除了吗?”
仆人却焦急地开口。
“唉,都是苦命人,何必相互为难。”
上官岚叹道:“去吩咐管理内务的主事,给她点银两,让她返回家乡吧。”
仆人尊敬道:“是。”
“再去把李将军叫来。”
上官岚忽然露出了阴冷的笑容,她的手缓慢地从女孩的嫩滑的脚趾抚过脚身,感受着丝绸一样的触感,同时捏住了还插在脚背处的银针。
然后,狠狠地压了下去。
“呜哇!”
苏落颤抖着再次晕了过去。
“三殿下不久就要来了,我们需要准备个大礼等着他不是吗。能让拥有皇室血脉的人变成花奴的药,我这里可还有留存的。”
揉捏着女孩晶莹的脚趾,上官岚说道:“把她抬下去治疗吧,别在三殿下到来之前就把她弄死了,到时候三殿下估计会很伤心的。”
苏落这次终于没有被弄醒,意识如愿以偿地坠入了黑暗。
她躺在担架上,缩着小手,不知道在梦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