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尔·法利昂视角】

在极北的「剑之圣地」,当代剑神加尔·法利昂,对窗外的紫色天空兴致缺缺,目光牢牢地锁定手里握着的一张信纸。那并不是最近寄来的信,已经有了好几年的历史,而这封信除了最后的「骑兵十字」签章以外,跟往常的那些垃圾邮件大相径庭,不再充满令人厌烦的可疑劝诱,仅仅是通报了一则讣告,作出了一项预言。

逝者已矣。

哪怕像加尔·法利昂这么极欲而又自我中心的男人,当初读到水神列妲·莉亚连带水神流的所有弟子都被屠杀殆尽的消息时,也为之悲恸了整整十分钟之久!步入列强之境的男人绝无被爱的需求,只有被理解的需求,而那理解绝非靠言谈达成,唯有靠剑刃相交——

能够“理解”加尔·法利昂的剑术宗师,要多少年才能再遇见一个呢?一报还一报,哪怕不是为了报水神流被灭门之仇,仅为从杀害列妲的强者那里抢回随列妲死去而失落的战斗,加尔·法利昂本应几年以前就扔下道场和弟子,只身前往阿斯拉,去会一会这个隐修会称之为灭世之「兽」的怪物……

没有迈开那一步,一定不是因为久违的恐惧,一定不是担心自己与灭世之「兽」的差距远甚于门下弟子与自己的差距。然而,既然距离预言只有几年时间的话,加尔·法利昂姑且等得起。

如果隐修会的预言成真,灭世之「兽」并非妄言,那么比起一时无谋的挑战,先解决灭世的危机才是上策!再怎么渴望通过一对一的战斗取得人与人的理解,再怎么将依托于剑术的强大作为目的本身而非手段,若是世界真如预言般毁灭,这一切都会化作泡影吧!

这一日,天空如同预言一般地变成了紫色。加尔·法利昂并非魔法宗师,但以他的水准也能立刻知晓,这种数千年不见的异常天象,绝不是什么便宜魔法可以营造的幻觉。如此一来,灭世之「兽」大约的确不是隐修会的谎言了,而久居列强而倦怠了些许的自己,也将要找回作为弱者攀登绝顶高峰的那份初心——

“师……师父——!!!”

加尔·法利昂一皱眉,随即才传来女儿妮娜·法利昂慌张的叫声,简陋的门帘被猛地掀开:“有人来踢馆!大家都败了,剑帝师兄一起上却全都败了,那个挑战者是——”

“呵。”

福至心灵地,加尔·法利昂竟然随口咏出一段俳句:“练功桩前剑未折,却为虚名争不休,终把人头留!”

“师父?”

“妮娜,去跟那几个蠢货说,从今以后的时代再也不需要什么‘剑王’‘剑帝’甚至‘剑神’的狗屁名头。谁爱这么自封也无妨,老子才懒得再去管教了,因为老子还有要拯救世界的活儿要干!”

充满压迫感的脚步声,已在门帘外的木头走廊上一步一步地近了,听得妮娜脸色惨白几欲逃走。而加尔·法利昂则嘿嘿一笑,伸手够向了搁置案边的一把真正的圣剑而非练习用的木剑。

“妮娜,给老子打起点精神,别失了咱们剑神流的待客之道!哪怕面对北神三世又怎么样?嘿,倒不如说……列妲的那一份失去了,想不到会以今天这样的方式补偿回来呀!”

这一日,同样在隐修会指引下,北神三世亚历山大·雷白克抵达剑神流道场,与剑神加尔·法利昂激战整日以后惺惺相惜,接着一老一少结伴踏上了新的旅程。至于他们撇在身后的道场会如何血流成河,他们又怎会关心了?

反玛奇玛势力新成员:加尔·法利昂;亚历山大·雷白克

【伊佐露缇·克尔埃尔视角】

天空变成了紫色。

鬼岛的大家都手足无措,纷纷向巫女求助,而此时的伊佐露缇更是无助——毕竟自己活过「秘密皇帝」的大屠杀流落到鬼岛,作为人族能当上巫女只是纯粹的偶然;自己是阿斯拉人,并非生于此长于此,又谈何跟鬼族的大地与祖先沟通所需要的那份灵性呢?

然而,正是这样的时刻,鬼神马尔塔大人召见的却不是其他几个町的鬼族巫女,而是伊佐露缇这个半路出家的巫女。就算瑞杰路德大人再怎么担心伊佐露缇,所有人都被禁止踏入挂起了五圈注连绳的鬼岛大神社;大神社的殿内,则是相对正坐的马尔塔与伊佐露缇。

“……”

哪怕在鬼族之中,马尔塔大人的个头也格外魁梧,隔着案板身板一对比,简直像是可以单手拈起伊佐露缇吃掉还不够塞牙缝一般!还不仅是个头的问题,瑞杰路德大人亲口承认过,以一对一生死战为前提的话,大神社的大多数力士都比不过他,而他却比不过马尔塔。对鬼岛的居民而言,马尔塔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神,所以为什么这位鬼神会格外关照这么弱小的自己呢?

马尔塔一言不发,但是用手指拈起茶壶,为两边的杯子斟上麦酒,然后拈起对他而言小得离谱的酒杯沉默地慢慢品鉴。伊佐露缇愣了一下,才蓦然惊出一身冷汗;这要是被别的巫女姐姐看见自己是被斟酒的那一方,自己就算不死也不可能再在鬼岛有半寸立足之地——

“无需多礼,伊佐露缇·克尔埃尔。”

像是看穿伊佐露缇的想法,就在她颤抖着深深跪伏谢罪以前,马尔塔淡淡地说道,语言也是勉强通畅的西部人类语:“然后,喝吧。原本你未成年,除了祭典不应饮酒,但今日绝非寻常之日。”

“遵命。”

是药酒还是别的什么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对不起,瑞杰路德大人……但是,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力。伊佐露缇鼓起勇气,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嗯,比起今年春天时的稻荷祭时尝到的麦酒更可口,更加醇厚浓烈一些?

“这是上次告死祭时埋下的窖藏。为着今日这样世界倾覆之刻而备下,怎知这么快就挖出来,可叹可叹。”

马尔塔开口道:“那一夜很怀念吧,对你而言?”

“嗯……为鬼神大人献丑了!”

“你在神乐舞的台上施展出水神流的剑术,那时俺便知俺没有选错人。”

马尔塔沉静地说了下去:“剑谱存而人不存,则无以言传承。而你,无疑传承了水神流的遗产。你挥洒出来的已不是「技术」(technique),而是你在内心深处获得的「顿悟」(epiphany),不是么?”

“也许是吧,但是……鬼神大人,您说今日是什么世界倾覆之日,您也为这事召我前来,这与水神流又有何关系呢?”

马尔塔闻言,脸上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今日,并非真正的世界末日,充其量仅仅是所有人习以为常的那个旧世界开始倾覆的那一日。真正的末日何时到来?谁也不知,俺也不知,但俺至少知道——真正能够导致末日的祸首,数年以后将经过此地,而那个祸首正是你的仇家!”

“您说的是……”

伊佐露缇闻言,微微瞪大了双眼,正要试图回忆过往时,不可名状的巨大恐惧立刻如同浪潮般袭来,冲散了所有记忆的碎片:“啊……啊啊啊……不要……救命……救救我……瑞杰路德大人……救……命……”

“果然。不足够啊,这种程度尚不足够啊,真赶得及在那日到来前磨砺到完成形态么。”

注视着抱头痛苦地滚倒在草席上的伊佐露缇,马尔塔的表情与其说失望,不如说是了然与怜悯:“伊佐露缇·克尔埃尔。比起麦酒,俺本来也有更加强而有力的秘药,俺也曾想那种药也许能帮你跨过心魔!然而,兴许你依赖上秘药的话,就再也无法挥洒出那有着灵性的水神流!心魔还需心药解,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向夺走你一切的元凶刺上复仇的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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