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铁骑如洪流般向魔族人的阵容发起了冲锋,但他们的首要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那头螭吻。

荆玟一摆手,释放兵阵如喝水般容易,兵阵所链接的上百名士兵几乎融为一个整体,供荆玟如臂使指。

用魏姑娘的话来说,这叫“上群体霸符”。

数百骑浩浩荡荡向魔族众人冲去,那螭吻吼叫一声,饮马湖顿时不平静了起来,霎时间有数道水柱冲天而起,砸向北燕铁骑众人。

“散阵!”荆玟一声令下,原本庞大的军阵瞬间分成了三个只有百人的个体,三个军阵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向着各自的对手冲去,成功躲过了螭吻的水柱打击。

乌卡托也念起了法咒,地面那薄薄雪层中猛然生长出许多畸形扭曲的植物,缠住经过的马蹄,甚至把骑手拖下马,后者的口鼻顿时被植物的根茎深入,再无声息。

荆玟却没有停下这第一轮的冲锋,长枪阵已经杀到了螭吻的面前,龙首鱼身的怪物张大了血红的巨口,要向骑兵们啃来。

荆玟一展长枪,无需他多言,身后的骑兵们纷纷散成两条,分别从螭吻的两边跑过,令它的啃咬落空,附带了灵力的长枪刺在后者的鳞片上,发出金铁相击之音,战士们没有恋战,立即如游鱼入海离开螭吻的身边,所有的动作都像是排练了数千遍一样整齐划一。

未能击穿敌方装甲,荆玟脑海中闪过魏子期的一句话。

荆玟将灌注了灵力的长枪刺向螭吻那双畸形扭曲的眼珠,螭吻却扭开了头,扭动那短小的四肢向荆玟冲来。

长枪刺在螭吻的面部,作为兵阵的核心,荆玟自然享有最集中的力量,这一击凶狠凌厉,从螭吻鳞片的缝隙中扎入,刺出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成功让后者吃痛,发出一声饱和凄厉和怒意的吼叫。

荆玟拍马回身,重新与螭吻拉开距离,检查了一下部队的状态,刚才有两个士兵踩到了魔族巫修的植物陷阱,被拖下马杀死,螭吻身后那条粗大的龙尾也不是摆设,只要拍到马身上,足够连人带马拍飞出去十几米,生死难料。

除此之外,刚才那一击虽然击穿了螭吻的护甲,但却并没有造成什么有效的杀伤。

而且,他的枪头还磨坏了,荆玟只好取出备用的斩马刀,这东西在马背上并不算好使,但他也就只能将就着用。

荆玟在苦思冥想,螭吻却不给他休息的机会,又召唤了几道水柱打向北燕铁骑,荆玟被迫将阵型打散,几十骑围着螭吻转圈圈,寻找突破的机会。

并且,因为螭吻前后几次的水柱攻击,场地已经变得十分湿滑,未融的积雪混杂着软化的泥土,对骑兵们的行动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因为受伤,螭吻变得格外愤怒起来,身后的饮马湖水面忽然开始暴涨,水位向着荆玟这边开始爬升。

不对,荆玟眼尖,发现不是水位上涨了,是饮马湖的水像是有了生命那般,如同一团粘稠的块状物,向着这边攀爬。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几百米外,一个还算安全的高坡上,刚刚恢复了一些体力的魏子期惊叹道:“它竟然能操纵整个饮马湖的湖水!”

魏子期话音刚落,忽然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猛然转身抬起脚就是一揣。

来者应声而倒,魏子期看了他一眼,是刚刚逃跑的秦何,此刻还换上了一件夜行衣,像是生怕别人认出他一般。

“怎么是你?”魏子期双手叉腰,看着躺在地上抱着肚子满地打滚的秦何,“刚才要你帮忙你跑了,现在再回来干什么?”

“这不是,人族有句老话,”秦何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的泥土、满身的雪花,看起来狼狈极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对,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现在我不就回来了吗?”

“你还人族上了,”魏子期鄙视的翻了个白眼,“来中洲混了几年,还真把自己当人看是吧?”

“不不不不,你这么说就错了,我从没把自己当魔族看……不对,偏题了,”秦何打了个岔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你们这样是对付不了螭吻的,那怪物的鳞甲厚,一般的兵器刺不穿,而且尽管兵修有着这个兵阵的加成,但在单体力量上还是不够看。”

“你的意思是,要靠高等级的修行者,才能有机会宰了那头畜生?”

“对,对。”秦何点头道。

“可问题是,我现在上哪给你找来一个高等级的修行者?”魏子期打出今天不知道第多少个白眼:“荆玟是三阶兵修,瞒不住我,我是三阶医修,也打不过人,你别告诉我,你看起来没有任何修为,实际上是隐藏极深的四阶魔族体修,一巴掌就给它扇死了。”

“我当然不是,我的修为早被废了……”秦何无意间说出自己的秘密,却见魏子期眼睛一亮,好像有许多话要问,暗骂一声女人就是八卦,连忙解释道:“我们这边也是有三阶剑修,我刚才就是去拉救兵了,不信你看!”

“看什么?”魏子期一扭头,只见一道非明非暗的流光划开了黑雾,如一道赤练般切在了螭吻那粗大的脖子上,立刻便有腥浊的黑血流出,螭吻吃痛一声,发出一声浑浊的吼叫,看向了对它下手的人。

司徒孤影御剑飞行,在荆玟身边落下,他手中的那把剑是他常备在身后的、几乎要和他一样高的黑色长剑。

“孤影,你来了,”荆玟点点头,“既然你能斩破这畜生的鳞片,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那是自然,”司徒孤影同样点点头,白净的小脸上满是认真,“我义不容辞!”

他再次御剑而起,像是一道风般高高飞到半空中,又主动抽动长剑,如星河急涌般向着螭吻刺去。

后者也不甘示弱,此刻螭吻的身体已经有一半泡在水里了,它操纵着半池的湖水涌向空中,可司徒孤影只是一剑便将那潮水劈开,剑锋仍指螭吻眉心。

如果它有眉心的话。

螭吻甩动它那条巨大的尾巴,尾鳍处的鳞片如同尖刺般张开,与司徒孤影的尖峰对撞,后者一击后立刻收剑回身,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在螭吻身上留下了两剑。

他看了一眼自己握剑的右手,已是血肉模糊了。

“你不好对付,”司徒孤影昂起头与螭吻对视,浅浅用灵力止了血,摆出一个起剑式,道:“让我看看,你究竟强在哪里。”

螭吻瞪大了它那浑浊的血眼,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司徒孤影嘶吼起来。

魏子期一拍大腿,眼前的动作戏精彩,只恨没有爆米花可以吃。

“这司徒孤影怎如此威猛?”魏子期惊叹道,“怎么跟开无双一样,这么大一条龙……嗯,鱼龙,就被他刷得团团转?”

“司徒孤影可是十几岁便有三阶修为的剑道天才,如此悟性,找遍五洲也难寻其二,”秦何摇摇头,“不过,事情也没那么简单,你就看着吧,这可是‘龙使’,染上了魔族脏血的畜生。”

果然,司徒孤影一开始的攻击凶猛凌厉,连连在螭吻身上留下几处伤口,确实对螭吻造成了显著的伤害,但他的剑一旦刺入螭吻的血肉便会如泥牛入海般被阻滞,不能再进,因此他只好拔剑改刺为划,这样对螭吻造成的影响就小了许多。

而且魏子期观察发现,这螭吻拥有很强的恢复能力,司徒孤影一开始造成的剑伤已经快要愈合,只有一层厚厚的血痂留在原处,证明着螭吻曾受到的伤害。

“这螭吻又是什么来路?”魏子期一晚上不知道要惊讶多少次,“这么生猛?武侠片里怎么有怪兽片剧组的串场?”

秦何也与荆玟一般习惯了魏子期的胡言乱语,回答道:“魔族一直自比神族,认为世上存在真正的神灵,在他们的观念中,世间所有生命都有缺陷,唯独神灵是一种完美无缺的生命形式……”

“等等,”魏子期打出一个“停止”的手势,示意秦何停下自己的发挥,“说重点,有关你家的历史回去再讲,我要知道这怪物的全部信息……”

她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和那些魔武士厮杀的荆玟,又补充道:“还有那边的。”

“首先,那不是我的家,”秦何严肃地反驳了魏子期对他的指控,“其次,我对那怪物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魔族人把这种怪物叫做‘神使’,对他们十分崇拜。”

魏子期追问道:“类似的怪物,是不是还有八个?”

秦何有些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不过只是传说记载是八个而已,现在在魔族掌握中的,一共也就六只而已。”

“这个世界没有龙生九子的传说吗?但名字居然对得上,都是‘螭吻’……”魏子期自言自语,又问道:“那那些巫修呢,他们又是什么来路?”

“魔族有十二个部族,分别是鼠、牛、虎……”

听到了,魏子期忍不住打断道:“十二生肖?”

“那是什么?”秦何疑惑道。

魏子期的心头忽然闪过一丝惊雷,说是恍然大悟也不为过,原来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一直存在着一定的误差,只是她没有发觉。

她前世的记忆并是非与生俱来的,而是在成长中慢慢觉醒的,两个世界的大同小异只在一线之间,她一直不愿思考这两个世界之间的关系,只把它当做是天赐的礼物。

“你继续,你继续……”魏子期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没忘了她现在还在战场之上,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的事了。

“那个领头的巫修是鼠族的族长,叫做乌卡托,很擅长巫术,”秦何道,“想要拿下他并不容易,他正面战斗并不强,但奇巧的巫术有很多,是个难缠的对手。”

“这我不用看都知道,尽是些废话!”魏子期急得跳脚,又重新观察起了战场的局势,司徒孤影还在与螭吻缠斗,司徒孤影奈何螭吻不得,但螭吻想要打倒司徒孤影也是一件难事,但从持续作战的角度来看,还是螭吻更胜一筹,毕竟它可不是人类,有着极强的体力和自愈能力。

而司徒孤影凭借着那把黑曜如墨的长剑给螭吻造成了许多困扰,它坚如磐石的鳞片完全抵挡不住司徒孤影凶狠的进攻,更别说司徒孤影身负的剑法和招式都极多,这头大怪物完全陷于司徒孤影的牵制当中,无法去支援其他的魔族。

乌卡托确实是巫修中的好手,但他三阶的修为也仅仅能做到如此,按照本来的计划,他们和螭吻以前潜入人族营地,让螭吻发动蜃雾配合内应行动,里应外合,一举摧毁人族的布置。

但现实和计划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先不说一上岸就遇到了这个疯女人——乌卡托一想到魏子期就开始咬牙切齿,不知道从哪冒出了一队骑兵,直接扑到了他们的脸上。

要知道,只有巫修才能用巫修的方法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越辽阔的饮马湖,他们本打算快速化整为零,为人族的内乱添一把火,但从现在看来危险似乎已经格外的大了。

不说别的,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年纪轻轻却又有三阶修为的强大剑修,虽然杀不死神使,但让神使完全腾不出手继续释放蜃雾,要知道,他们把这位战斗能力不强的神使带出来,就是为了能用蜃雾祸乱人族啊。

荆玟的军队已经和巫修们缠斗起来了,这些巫修也并非庸人,一个个都是修行的好手,各式各样的法术令人眼花缭乱,只是打了一会,战场上便布满了坑洼凹陷和怪异植物——乌卡托的某个法术把地里还在冬眠的土拨鼠唤醒,让它们瞬间长到了小型犬的体格,在战场从发狂啃咬,给北燕军带来了很大困扰和不小的伤亡。

但也仅限于此了,令乌卡托着急的是时间,夜袭讲究一个来无影、去无踪,可他被这支人类军队狠狠缠在这里,缺少了蜃雾的掩护,狼将军的骑兵怎么突入人族核心?彘将军的重骑怎么能顺利牵制并从人族主力部队中脱身?

他不希望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因为自己而失败,若是大败而归,莫说王上,就是狼将军都不会饶过自己!

渡湖而来的魔族巫修有几十人,虽然不强,但很难缠,荆玟带着一大队骑兵也没能从对方手中取得便宜,飞沙走石、冥火酸水,荆玟尽力让己方的减员尽量减少,他对战果的取得并不是很在意,他也能看出这伙魔族并不是夜袭的主力,荆玟带领的北燕军势单力薄,那就做点能做的的吧。

魔族的巫修们退守到了饮马湖畔,操纵流水和土石构筑起了一个简单的防御工事,北燕军这边全都是剑修,没有施法反击的能力,但他们在匆忙之中也将充足的军备带上身,法术伤害没有,但有弓箭的物理伤害,一时半会压得魔族人不敢冒出头来。

战争其实是一件相当无聊的事,魏子期心想,在电影动漫中往往用许多镜头和经费描绘出一个十分宏大的大场面,但今天目睹了一场真实的战争,血肉横飞是有,但更多的是无意义的拖延时间罢了。

想到这里,魏子期拍了拍秦何的肩膀道:“走吧。”

“去哪?”秦何疑惑道,“他们还没打完呢。”

“你没看见那么多伤员吗?”魏子期固定好自己的小药箱,“等会你负责把人拖上来,我来救。”

“等等等等,为什么是我?”

“那不废话,你还要我去抗啊?”魏子期翻出今天最后一个白眼,“快点,我赶时间。”

“为什么要去?”秦何问道,“他们还在厮杀,那边很危险,等打完了再去也不迟吧?”

魏子期摇了摇头,没理身后的秦何究竟愿不愿意帮忙,只是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向交战处走去:

“我是个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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