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吃完午饭后,苏满城先给安排了苏铭与上官婉柔两个人的独自幽会,自己则是和夫人一同找林琴儿聊些琐事。

众人皆以为,苏铭见上官婉柔,应该是郎情妾意,花前月下。

然而只有上官婉柔知道,两个人的独处,意味着机会的到来。

她应该随时带一把小小的匕首,如果苏铭没有任何防范之心,上官婉柔完全可以取他的狗命。

但是上官婉柔没有选择这么做。

现在的她,脑子比刚入苏府要混乱不少。虽然她时刻提醒着自己,眼前这个男人,是夺走自己一切的恶鬼,是拥有自己魂契的无耻之徒。但是就算如此,他在大堂之上,众人面前,维护自己的样子,说要娶自己的言论。

怎么说也无法让人讨厌的起来。

饱经世间冷暖的上官婉柔,一直在用自己的技巧,在用自己的察言观色,去待人待事。她早就已经习惯隐藏起自己的真心,习惯让自己那坚硬的外壳替自己承伤,也在用自己的虚伪,去迎合别人的好意,这样就算好意迎来了背叛,内心也不会有什么伤痛。

所以她绝对不是要偿还什么苏铭的恩情。

她要做的,是在苏铭的幸福到达最顶端的时候,将他从那最高峰推下去。

“苏姑娘,不好意思,在下来晚了。”

苏铭难得出门没有带他那把心爱的折扇,似乎是刚刚沐浴更衣完,换了些轻便的衣物。

“公子无需道歉,小女也刚到不久。”

上官婉柔坐在凉亭内,让出一个座位的身位,拍了拍石椅。

“姑娘无需多礼,想必刚才小生在厅堂内的言论,多有让姑娘困扰吧?”

“小女高兴还来不及,哪会困扰呢?”

苏铭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上官婉柔身边,距离自己这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亡国公主,只有咫尺之遥:

“我后来有认真想过,姑娘留在府上,做些寻常的差事,多会劳累不堪,毕竟你也知道,我爹的家训除了管不住我之外,别人都逃不掉,而他还是个半生戎马的将军,自是少不了责罚。不如,姑娘权且现在我这里安顿下来,有些余钱之后,也可做些想做的事。只是苦了姑娘,要背起这恶少侧房的名分。”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公子可是不喜欢小女?”

“姑娘为何会这么想?”

受不了,上官婉柔一点都受不了这个样子的苏铭。

他的眼神是那么样的真诚,他的动作是那么样的没有防备,就好像是在和什么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说话一样。

不一样,和她料想中的苏铭完全不一样。

“因为公子……似乎只是小女看成一个流离失所的寻常女子,但是,如此恩宠小女,小女多少也会过意不去……其实小女只打算在苏府谋个差事而已。”

言语中已经有了些破绽。

她在掺杂真话,而说真话对于上官婉柔是最为致命的事情。

“不知道,总感觉我们好像见过面?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是试探?还是真话?

上官婉柔猜不透,一点都猜不透。

为何她捉摸不透苏铭的心思?这个令自己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都徘徊在噩梦之中的男人,自己应该比天下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但为什么,这个苏铭,就是和自己认识的那个恶鬼,有这么大的普通?

如此谦谦君子,一点都不像是那个……会逼得自己一无所有的恶少。

“可是令尊好像更喜欢林姑娘。”

聊到父上,仿佛有了话题,苏铭叹一口气,娓娓说道:

“我爹嘛?他这人,传统的很,就喜欢一些大家闺秀,虽然你之前提出以文会友的举动,让他觉得你很水灵,但若要谈及我的婚事,他自然希望我娶一个像我娘亲那样的贤内助,他总觉得我不稳重,生怕他百年之后,我会因为什么差池被送押入大牢,所以想找个稳重点的姑娘帮我出出主意。”

“真好啊。”

父上。

父皇。

这对于上官婉柔来说,是多么遥远的词汇,是多么遥远的过去。

三年的日日夜夜,她都想着复仇,想着杀死苏铭,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有关自己的未来。

其实,在她向苏铭献上魂契的时候,这一生就已经没有未来了吧?

苏铭若死,魂契生效,她自身的灵魂也会消亡,如此之术,本来也是奴隶向主人表露衷心的方式。

多么符合亡国公主,与得胜将军之间的身份。

可若是自己正常的长大,父皇也应该到了为自己安排亲事的时候了吧?

说媒之人会不断上门,父皇说不定也会诏令天下,为自己选一个如意郎君。

这是三年来,上官婉柔第一次思考,自己可能存在的“未来”,现在已经不可能存在的“未来”。

“苏姑娘,苏姑娘?”

走了神,被苏铭叫住,露了破绽,让上官婉柔显得有些仓皇:

“苏公子,怎么了吗?”

“看你一直没反应,叫一下你。抱歉啊,估计让你想到自己的父母了吧?没关系,以后,你可以把我的父亲当做你的父亲,我爹虽然有些古板,但是儿媳,应该会宽容,就像对我一样。至于我娘,她本身就是一个烂好人,一定会把你当做自己的女儿。”

上官婉柔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为什么你能冠冕堂皇地说出这种话啊,苏铭?

杀死父皇母后的明明是你们苏家,认贼作父这种事情,对于自己来说,实在是可悲可叹。

“抱歉,小女恐怕没有这个福分享受公子般一样的优待。”

只有一句话,褪去了伪装的奉承,浮现出露骨的冰凉。

本就擅长将心比心的苏铭,自然体会到了眼前这个娇弱的姑娘的心中波澜。

任谁,提起自己故去的双亲,都会不好受的吧?

从怀中掏出一叠绣着梅花的手帕,苏铭将这织物送到上官婉柔的手边:

“不好意思,多了些嘴,苏姑娘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和在下说一说令尊令堂的事情。有不开心的事情,分享出来就好了,憋在心里面也会挺难受的吧?”

这极具诱导性的言论,一时间让上官婉柔愣了神,可是很快,理智还是压过了感情。

她一直都是再用理智压制感情的。

仇恨驱使她走到现在,那团熊熊燃烧的怒火,可不会被如此小恩小惠所熄灭。

上官婉柔抹去眼角的一点泪花,继续承欢道:

“小女不敢在公子面前失礼,多谢公子宽宏大量,能体会小女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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