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雨一直下着。

空着肚子蜷缩在被窝里,听着雨滴打在窗上噼啪作响,祁晨的心里满是前所未有的委屈。

其实她当然想要倒一倒肚子里的苦水,毕竟没人愿意把烦心的事情一直憋在肚子。

只是想说给他听的那个人今天太讨厌了,祁晨所说那句“不搭理你”也绝非戏言,说了不搭理,就至少一天不搭理——

大概……

还是一晚吧,一晚她大概还撑得住。

祁晨的小脑袋里,女孩子那最为柔软最为麻烦的部位正在飞速运转:

一想到他对自己的关心不过是普通朋友之情,一想到他内心深处的柔软与细腻、那隐秘着的喜悦和伤心,日后都会全权归属于另一个比自己成熟漂亮很多的姑娘,她就难受的不行。

于是她又失眠了。

昨天还因为狂喜而睡不着,今天却又因截然相反的心绪而失眠,世界的参差坐落在祁晨的脑海里。

还真是残酷。

在这个本该怀着甜丝丝的蜜意酣然入睡的夜晚,祁晨睁着委屈中带着丝丝痛苦的眼睛,直盯着空落落的天花板看。

心里忽然悄摸地升起了一个有一点阴险、又有一点鸡贼的小伎俩。

她漫无目的地摆弄手机,中间洛珈兰来唤了她两次,一次是哄她去吃蛋糕,说不趁早吃的话第二天口感会变差,但这在祁晨看来全没有认错的态度,于是她固执地没吭声;第二次是喊她喝牛奶,祁晨也坚持着没给搭理洛珈兰。

她非要给这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屋外紧密地水幕沙沙作响,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门外一声“那我把牛奶给你放客厅桌子上了,记得趁热喝”,以及隔壁房门开合的窸窣声,祁晨这才鬼祟地摸出门去。

她一把掀开被子,只穿着睡衣睡裙,蹑手蹑脚地出门了。

客厅的桌子上果然摆着一杯牛奶,以及只吃了一点的巧克力蛋糕,蛋糕旁有张颜色鲜亮的便利贴。

看到那张小纸条的时候,祁晨那又委屈又难过的眸子在漆黑的屋子里闪烁了一下。

“不会是情书吧?”她颇有点下头地想。

喜欢看的恋爱小说里经常有这种桥段,艺术来源于生活,祁晨最近对恋爱的启蒙,有不少就是通过看这种糖加得齁人的文章里看的,再辅以她那偶尔会小发神经的性格,这才会两次想要忽悠洛珈兰说出那句象征着某种神圣关系建立的咒语。

心怦怦地跳,她心虚地别过头,小脚却很老实地走向桌子。

她拿起那张便利贴:

“虽然初秋了,不过蛋糕放一晚上还是有可能会变质,喝完奶吃完蛋糕后,记得把剩下的放回冰箱里哦。”

“……”

祁晨的小脸从赧红转瞬间恢复到原本的煞白。

这张纸条里全无她幻想中的甜言蜜语,反倒是这种透着穷节俭小农思想的鬼话。虽说自己喜欢上他和钱没多少关系,可这时候他居然不想着如何哄好自己、反倒是在考虑节约粮食?

这对祁晨的内心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其实这也不怪洛珈兰,昨天他还有点误解,不过这晚他闻弦歌而知雅意,大致明白了小姑娘的心思,前两次站在门外对祁晨那是一顿好哄,奈何生气的女孩子脾气都倔,祁晨也逃不出这个怪圈……

更别说她原本就很倔,在某些方面。

眼看着小公主这是被彻底惹毛了,洛珈兰才没想在这张纸条上写些甜言蜜语。刚刚说了够多的,看起来没什么用,那就只好静待时间抚平一切、让今晚的大雨毁了小姑娘的伤心梦了。

不过小姑娘哪管这么多。

祁晨看完这张小纸条,登时勃然大怒,端起杯子咕噔咕噔地喝完温牛奶,又吭哧吭哧地啃了一大块蛋糕——这晚她什么都没吃,委实太饿了——

直到原本还规规整整的大半块蛋糕变得乱七八糟,好似被小野猪给拱了,祁晨这才作罢。

其实她没那么乖的,像是偶尔发发疯、使使小性子,是她作为女孩儿天生的本能。

以前没人能包容他这些,这种性格就安静地蛰伏着;可如今被那么温柔体贴地对待,她也不免有些有恃无恐起来。

吃饱喝足,祁晨舔了舔唇角的巧克力碎,嘴里的甜与心里的苦正交织着,她这才想起件要紧事儿。

这也是她悄没声儿溜出来的原因:

忽然想要淋一淋雨。

她悄摸地掌握了这项颇有点阴险的小伎俩,女孩子都是攻心的天才,她觉得既然他看到自己眉开眼笑的时候会感到开心,那么见到自己惨样儿时,应该也会觉得难过吧?

这是他咎由自取,祁晨很鸡贼地想。

回想起来一开始也是这样,自己和洛珈兰的相遇绝对谈不上美好,那时自己的发型介乎泡面和毛拖把之间,浑身像是在垃圾堆里滚了一遭。

后来读小说时,和恋爱桥段里那些春风般诗意美好的相遇一比起来,祁晨不禁就有点幻灭。对洛珈兰没什么感觉的时候倒还好,可最近渐渐地,她对这件事儿就愈发在意起来。

细想洛珈兰对自己特别好的时候,其实都是自己流露出可怜样子的时候……就比如那一开始。

还有开学后哭着找洛珈兰想要分班的时候,他会把自己带到走廊尽头,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脑袋;以及体育课被累的满身沁着香汗、张着嘴露出舌头小狗一样散热的时候,他也会买瓶不那么冰的水或者雪糕给自己吃。

发现规律的环节已经持续很久了,现在祁晨决定要验证一下规律。

她想,在见到被雨浇成落汤鸡的自己之后,洛珈兰应该会很心疼、很懊恼吧?

这还是他亲手选的!

祁晨一边回味好吃的巧克力蛋糕,一边在心里暗暗发狠。做完心理建设之后,她横下一条心,大着胆子不轻不重地拧开门把手,回身扣门,随即走进瓢泼的雨幕里……

在此之前她又轻手轻脚地折返回去,到梳洗台前摸出来漱口书漱了漱口。这是吃完甜点后必要的流程,洛珈兰跟她讲过的,这时候她居然还惦念着。

做完这件事后,她终于在楼道里踟蹰了一会儿,然后一头扎进外面密集的水幕里。

豆大的雨滴接连打在祁晨娇嫩的身体上,反倒让她有种别样的快意,一想到粒打在自己身上粒雨滴都会化作明天洛珈兰满脸的心疼与愧怍,她的心底就油然而生一种报复的快感。

这是祁晨了绞尽了半晚上脑汁,才滋生出最为恶劣歹毒的念头。

他说不喜欢自己,可自己偏要激发出他对自己的保护欲,借以营造出他其实还是在意着自己的事实。至于是想要以此来欺骗自己、还是诱导洛珈兰意识到他还是喜欢着自己的,祁晨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不觉中,这种蔫坏又狡黠的心思就给她掌握住了。女孩子的情愫萌生时,各式各样的小心机也都如雨后春笋一般,长的飞快。

雨下得很密,渐渐地祁晨就完全被打湿了,湿透了的睡裙紧紧黏住她的身体,绷出略欠发育、但仍盈盈动人的少女曲线,紧贴在肌肤上的布料呈半透明色,隐约现出莹润的肌肤。

但过了没一会儿,祁晨就老实了。

湿漉漉的裙子像只强有力的拳头,紧密地将她娇俏的身体攥住,她的呼吸开始有点沉闷,樱嫩的嘴唇小金鱼一样开合。

真是被洛珈兰给宠怀了,祁晨心想。

想想自己最坚挺的时候,能够硬生生挨父亲一大拳而闷不吭声儿。

一是因为被揍那么久,或多或少也皮实了一些;二是就算她哭也没什么用,该挨揍还是挨揍,有时候哭的凶,揍得反倒更狠。

如今淋了几分钟的雨,她就有点遭不住了。

祁晨忽然有点儿懊丧,算计来算计去,伤的还是她自己。而且报复心渐渐平息,她才发觉这样糟践自己的话,那个惹人厌的家伙大概也会担心吧?

本该填满洛珈兰面色的愧怍,此时出乎意料地爬上了祁晨的小脸。未必恢复地那么理智,不过自己做的事情绝对不是好事儿,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祁晨郁郁地重新溜回家,身上湿透了的裙子还在向下沥水,在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有闲心把剩下的碎蛋糕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然后面朝洛珈兰禁闭的房门悄悄比了个鬼脸。

“吃完就不用放冰箱了。略略略。”她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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