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空往下看,一道狭长的河谷将大地撕裂,奔袭在其中的小小身影显得焦躁不安。
猎人又踢了脚身下的马匹,大骂:“快一点该死的畜牲,大雨马上就要来了,你想让我们全都葬身在这里吗!”
马匹身后挂着他好不容易寻到的战利品,一头鹿还有几只兔子。
在这个人类遭诸神厌弃的时代,除了那些高高在上钱权加身的王公贵族,还有有幸生活在春夏秋冬四城的那些幸运儿,其他人类都无法活得像个人样,每日能吃上两餐已是众人艳羡不已的家庭,更别提能吃上肉了。
猎人今天走了运,他没想过竟然能被他撞见一只鹿,自从半年前污染区扩大之后这些大型动物已经很久没出现过在密林之中了,他本打算在外围找找还有没有兔子狐狸,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鹿腿部受了伤,不然不会这么轻易被他抓到。
所以,即使明知道减轻负重会让马跑得更快,他也不舍得扔掉。
这可抵得上他们家半月的口粮了,鹿角也能换不少钱!
雨点开始落下,噼里啪啦打在他脸上,好在健壮的马儿不负所望,一路飞奔,很快让他看见河谷出口。
“哈哈,回去老子给你加草料!”
马儿似乎听懂了,欢快地噗噜噜叫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声若有若无的哭啼钻进他耳朵里,他面色一变,下意识勒住马辔,朝河对面望去。
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但猎人的直觉让他一眼就找对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眯眼仔细看去,对岸的小山洞内有个蓝色的东西,里面还在断断续续传出婴孩的啼哭。
猎人本身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除了家人以外他谁都不在乎,可或许是因为妻子刚刚临盆他也有了孩子的缘故,听着婴孩的啼哭,他不免想起家中自己刚出生的女儿。
他决定过去看一眼,要是那婴儿没救了那他也不管了。
水流现在还不算湍急,马儿下水驮着他迈向对岸。
河水凉冰冰,浸湿了他的靴子,两只脚又冰又麻十分难受,他眼看马儿就要到达对岸,这时天空之上巨大的惊雷声响,吓到了马儿,一个没站稳连人带马摔进河里。
“我的鹿!”
猎人挣扎着从河里冒出脑袋,眼睁睁看着鹿被河流冲走,马儿这时已从河里站起,它还处于惊吓当中站不直,眼看也要被水冲走。
猎人咬牙切齿费了好大劲才把马儿稳住,拽住缰绳把它拖上岸,好在那几只兔子被他绑在身上保留了下来。
“啊,可恶可恶,我真是脑子有病,就该一走了之才对!”
愤怒的猎人边跺脚边破口大骂,他气冲冲走到那蓝色包裹前,看见里面的婴儿没了哭声,睁着两只亮晶晶的眼盯着他,呵呵笑了起来。
那双眼是蓝色的,跟大海一样。
猎人毫不怜惜地提起他,恨不得将他掐死:“都是因为你,我老婆孩子要饿上好几天了,你个该死的东西没事儿哭什么,老子难得发一次善心竟然就是这个结果,可恶可恶!”
他满眼戾气,掐住婴儿的手渐渐用力,婴儿脑中没有死亡的概念,只是觉得难受,又大哭起来。
猎人的手忽然顿住,他在婴儿的脖子上感受到个坚硬的东西。
他可不管冷风会把婴儿吹感冒,直接就打开包着的布,婴儿脖子上赫然挂着个精美的项链,项链底部的吊坠是六角的星辰模样,跟婴儿的眼睛是一个颜色,吊坠周边被价值不菲的翡翠和钻石包围,仅这一个项链就抵得上猎人家大半辈子的辛劳。
害他丢掉鹿的婴儿此时看起来又变得无比可爱。
猎人呵呵笑着将项链捧在手里:“值了,这趟值了,嘿,这能买多少米面粮食,怕是整个村的屋子都放不下吧。”
此时雨势变大,猎人不能再耽搁下去,他收起项链准备骑马离开,临上马前看了眼在风雨中冻得瑟瑟发抖的婴儿,想了想,走过去把婴儿抱起。
“就当是回报你给老子带来一笔财富,先养你几天,到时候再把你给卖了,又能赚一笔钱。”
婴儿听不懂话,他只是看到高大的男人去而复返将他抱起,便不住地咯咯笑起来。
“妈的,笑得还挺好看,到底男的女的?”
确认婴儿胯下确实长着那东西后,猎人不再犹豫,抱着他上马离去。
“嘿嘿,男孩能卖不少钱呢。”
一阵疾驰,猎人冒着雨终于赶回家中。
破破烂烂的一间木头房子,很难想象它能在地震或是暴雨中安然存留下来。
马被猎人拴在马厩里,随意倒了些草料在马槽里便不管自己的老伙计,抱着婴儿踹开门走进家里。
妻子早已见怪不怪,她哄着被吓醒的女儿,看也没看猎人,随口问:“今天猎到什么了?”
“一头这么大的鹿!”
“真的?”
妻子满脸希冀。
“后来被河水冲走了。”
“你!”妻子气得浑身颤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嘿嘿,听我说完啊,鹿是丢了,可我得到个好东西!”
妻子这时才看到他怀里抱着的男婴,眼眶瞬间就红了:“好啊,这就是你和那个寡妇苏珊的种是吧,我本来还以为是那帮老太婆胡说八道,没想到是真的,现在是来跟我摊牌了对吧!”
猎人愣住了:“你在说什么啰哩巴嗦的东西,怎么还扯上苏珊了,这孩子是我在河谷那片儿捡来的,就是因为救他鹿才被冲走的。”
妻子瞪着他,看他不似说谎的样子,于是松了口气。
“你还会救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面对妻子的嘲讽猎人根本不生气,这一趟收获颇丰,他高兴还来不及。
他当即就把男婴丢在桌上,把项链展示给妻子看:“瞧瞧这东西,我在这婴儿身上发现的,我估计起码要值100加庞,足够我们在秋城附近的镇子买房了!”
妻子被精美的吊坠晃得心神荡漾,从小到大她还没见过这么漂亮好看的吊坠,比村长夫人常常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好看多了。
她的女儿还在啼哭,只不过在转头看见桌子上脸庞通红的男婴时,被他那湛蓝色的眼睛吸引住,张着小嘴满脸好奇。
男婴明显发了烧,连动弹都不想动弹一下,两个婴儿就这么对视,难得安静下来。
“明天我就去找会鉴宝的人看看,这东西一定是真的,到时候咱们拿了钱就不用每天过这种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我都想好了到时候买了房子,雇个加西亚女佣,然后用剩下的钱买块地找几个农奴给我们种粮食,秋城周边的村镇都受星辰魔法使保护,搬到那里后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那些恐怖的魔人,就可以过好日子了。”
妻子也被说得心动,依偎在他怀里:“到时候就有吃不完的粮食,要是能再养几头牛,几头猪,就能一直吃上肉了。”
“嗯,那房子就得买便宜些的,女佣可以留着,女佣不值钱。”
“你怎么老惦记什么女佣,雇个男仆不可以吗!”
“不行,老子说了算!”
那边两人浓情蜜意还没持续多久就又吵上了,两个婴儿倒是和睦相处,女婴盯着男婴呵呵笑,男婴倒是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在他昏过去的瞬间,猎人手里的吊坠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但争吵中的夫妻全都没发现这异象。
狭长河谷之上的悬崖边上,数十个身影撑伞站立。
在他们身前,躺着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他们中的一人俯身探了探鼻息,站起来对身后人说道:“她已经死了,看样子是把那孩子扔了下去,这么深的河谷恐怕……”
那人没说完,毕竟结果显而易见。
人群中的首领眉头紧皱,他模样俊秀,脸部线条坚毅,像是活着的雕塑。
忽然间他抬起头,看向河谷出口的远方,皱着的眉头舒缓下来。
“圣女还活着,星辰之泪在给我指引她的方位。”
其他人听后欣慰不已,要是圣女真的死了,人类对抗魔人的士气将遭到巨大打击。
“伦纳德大人,那我们赶紧去把圣女追回来吧!”
伦纳德也是这个想法,随即命令众人:“所有人,进入备战状态,随我将圣女迎回晖日城,此叛徒的尸体就地焚烧!”
“明白!”
悬崖边上燃起一团火焰,烧穿了故事序幕的布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