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

吹散了那灰烬的残留。

洛夜清看着漫山遍野飘零的飞灰。

发了一小会儿的呆。

在即的长生天对她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这世界上的许多事情，在已经是渡劫期的洛夜清眼中，都失去了尝试的最大依仗——兴趣。

已是平步青云，岂会低头臣服。

可其他弟子对于长生天的热情。

洛夜清全部看在眼里。

这些青春洋溢的热血，饶是天下第一也避不开被感染的宿命。

“希望一切安好。”

神念微动。

洛夜清抬手捻下一朵飞花，烈焰焚尽的山头，却没能烧毁全部生命。

偶尔飘零的孤蓬，仍然点缀顽强生命。

这一次，是洛夜清史无前例地任由弟子们去做他们想做的事。

在没有绝对后盾的干预下。

长明能够走到哪一步？能不能通过长生天一改萎靡？

这些都是未知数。

可那个鼓励自己这么做的少年，却自信满满。

“师尊。”

别看洛夜清在长明宗内时常神出鬼没，神仙难寻其踪迹。

只要林离想，他基本都能很快找到自家师尊的准确位置。

就像是一份得天独厚的本事。

“你不是应该跟着他们一起去中境么？”

洛夜清放开了手中飞花，紫裙在崖壁风中飘舞，令妩媚的优雅若隐若现。

“去还要我跟着的话，就未免太小看他们了。”

若是明面上一起驱车前往中境，全程保驾护航，长生天的意义就少了太多。

很多时候，林离打一个响指的火焰，就足够麻烦自焚而亡了，实在不行，那就多来几个。

经由比武选出的人选，是宗门崛起的凭证，作为先锋的他们应该要自食其力才对。

“那时候是血脉觉醒？”

洛夜清知道彼时场中发生的一切。

也明白林离之所以会输，其实只是他本人想输而已。

火焰封住心脉，那时候的林离根本只是挨了遭皮外伤。

“不算觉醒，只能说是那位上身了。”

林离耸耸肩膀，将彼时场中的一切同师尊娓娓道来。

也就只有在洛夜清面前。

少年才会毫无保留了。

“长空……”

听着林离的描述，脑海中不经浮现起白发少女执剑而行的英姿飒爽。

洛夜清恍然大悟。

“难怪急转直下。”

“可惜只有一会儿，不然，我肯定输惨了。”

林离席地坐下，两脚搁在悬崖外，很放松地感慨道。

“万剑之主的强横，你的确扛不住。”

看着那干脆平躺在悬崖边的少年。

洛夜清一本正经地点评道。

“师尊你这么说可伤弟子心了。”

打趣一声。

可林离眉眼里一闪而过的深沉却倒映了某个可能的未来。

好像那个时候，自己真没挡住万剑之主的锋芒。

才让洛夜清落了个腹背受敌的境况。

似乎是察觉到了少年散发出的落寞。

洛夜清只觉得自己刚刚话说重了些。

有些尴尬地咳嗽几声，她微微下腰，轻声而有些生硬地说道：

“我不是……我的意思是，其实你已经很棒了。”

洛夜清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言语的人。

自家师尊嘛。

总得要自家人宠着。

所以林离收拾了心里一闪而过的没落，翻身坐起，呵呵笑道：

“安心啦师尊，我可没那么容易就emo。”

“e……mo？”

洛夜清歪了歪脖子，没太听懂少年的意思。

“就伤心的意思。”

“更何况，万剑之主又怎么了，不还是咱们的小师妹？”

瞧着林离那一下子生龙活虎的样子。

洛夜清愣是觉着自己刚刚是白心疼他了。

没心没肺的，哪里会需要别人担心。

哼唧。

师尊眉眼沉了些，不说原因，就只让林离自己猜。

眼瞧着师尊站起身子，少年忽然想到了什么，忙转过身从口袋里摘出一袋纸包的种子来。

“师尊，我之前不是答应你说要把这片薰衣草田还给你吗？”

“一模一样的草田我是没找到了，不过我去镇里弄了点种子，过一阵子种上，很快就能比之前还好看了。”

林离将那袋种子交给师尊。

这种子很轻。

可少年却如同对待至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捧着。

洛夜清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

这个小家伙越长越大，样子变了好多。

可他给师尊的承诺。

却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只是弟子么？

你到底是怎么看林离的？

楚将离的话忽然飘到了耳畔。

洛夜清摇摇头，没去细想这些，只是冲林离露出一个弧度很浅的微笑。

这自然的神情流露看得少年有些呆住了。

真不愧是我家师尊。

玄域第一的冰山美人。

只是一个微笑，足以媲美春风。

“我收下了。”

洛夜清将种子收入口袋，迎着焦土轻轻弹指。

刹那间，满山紫韵绽放，和风裹着种子，飘向已成荒芜的平地。

“长生天，还是要去看看的。”

做完这随手成就的神迹。

洛夜清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冰冷，没有看向林离，她柔声说道。

“他们让我坐上了评审席，于规矩所限，我不能那么快过去。”

“放心吧师尊，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儿，我立马就过去。”

事儿。

洛夜清总觉得林离一直在瞒着自己做些什么。

可他做得很好，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所以师尊一直抓不住明显的线索。

当然，这里也有洛夜清从来不会对弟子的生活加以太多约束的原因在。

可少年上一次中毒的惊险现仍然历历在目。

洛夜清一直以来的放任决心难免动摇了些许。

如果林离又遇上了这样的麻烦，她该怎么办？

杂乱思绪堆积。

让洛夜清嘴里一时堆上了千言万语。

可到最后，师尊却只是浅浅吐纳，道：

“多加小心。”

便任了少年随风而动。

洛夜清留下这句后便闪身离开了这座山头。

只留下林离一个人在风中，垂丝荡漾。

静坐了一会儿。

林离终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

由上官锦交出来的情报上，写着关于万里的行踪。

她此刻就在江南道。

“江南啊。”

林离眺望那水乡的方向，心思深沉。

从来置身事外。

仿佛天下漩涡潮流与之毫无瓜葛的江南。

就算是林离也没怎么了解过。

关于那里，他唯一记得的。

是自己在还没有遇到师尊前的日子。

他就在那里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