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化,伤口已经不会再流血,也感受不到疼痛。在睡梦中被老鼠惊扰后发现自己的手掌被啃,也只是略微惊讶一下,而后将其他穴洞的房门拆下挡在门口,继续蜷缩在死人衣服堆成的冰冷小窝中。
老鼠的增多是必然的,本就会在不久的将来泛滥的鼠群在伊梦的投喂下更是呈倍的增长,几天时间就密集到了个恐怖的地步。
她先是用从下水道里找来的各类“食物”将这些只会等着开吃的老鼠从洞中引诱出来,而后趁着它们吃得欢腾时候将近处的鼠洞封堵,这样等它们吃完发现回去的洞不在了就会暂时呆在这一片地方休息。
利用同样的办法在隧道里聚集了大量的鼠群,如此数量又有没有食物忧虑,它们会干些什么自然是显而易见。
但过程倒是有些让伊梦惊奇,不少老鼠生下小鼠后转头就将它们吃进肚子,虽然在数量面前这样的意外不会影响到总体的发展,但伊梦还是留意下了这个细节,算是在空余时间中打发时间的消遣。
她举着萤石灯蹲在老鼠堆里看着,发现那些吃鼠的老鼠身体要比其他鼠畸形,也更加好斗,虽不是红色但也开始朝着变化。
鼠群变异的过渡期?
记下这个变化后伊梦照旧有一天没一天的混着日子,在下水道里翻找用得上的垃圾,偶尔外出时碰上白天就窝在下水道里透过石砖的小孔看向外面明亮的街道以及行人。
她知道自己和他们这些人类之间有着隔阂,刻意保持着距离。
一条路走到黑,这是她说的。
但要说有什么在意的东西,那应该就是莉多尔了。
用了点时间将原本的鼠洞扩大,进到了隧道的另一边,在深处找到了成排的牢房和巴蒙的实验室,还有另外一些恐怖的东西。
像是被扒了皮的蜥蜴或是某种狗,但又带着人类的一点特征,长有骨刺横生的怪异尾巴,对半开几瓣嘴……
身体各处有着铁丝缝合的痕迹,被几根链子贯穿锁在牢房中,脖子上一个大的缺口皮肉外翻着。
发现伊梦后怪物朝她扑来,铁链迅速绷直将它限制在原地,低沉的嘶嘶声响起,恐吓着。
这就是巴蒙用活人造出来的东西?而且还不止一头。
怪物身上挂着一点零散布料,畸形的脑袋上粘着稀疏的头发,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不多,但足够让伊梦认识到眼前的怪物是遭遇了和莉多尔同样经历的不幸儿。
她在牢房面前站了许久,半举在空中的手最终没能搭上牢门的锁扣。
然后进到用于实验的那间牢房,这时此处还没有莉多尔被锁,因此显得拥挤。
炼金材料,翻阅的书籍,奇形怪状的器材,还有看不出外形的肢体碎块杂乱无章的堆放在里面。
伊梦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动手翻看的打算,但当她将注意力落在角落那堆和废料一起堆积的衣服上时,却忽然止住了脚步,眼睛死死盯着。
印有飞龙图案的徽章,自己上一次见到是在多久之前的事了。
而现在,这属于莉多尔的家族证明的徽章却像破烂一样被丢弃在垃圾堆里。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将目光看向外面被关押的怪物,然后又回过头看着这堆沾满血迹的衣服。
原来是这样。
莉多尔对巴蒙的仇恨,好像被她知道了原因。
事实也正如她所想那般,当把徽章放到怪物面前时,它忽得露出一瞬带人性的反应,接着一改凶残的模样缩在角落不肯过来。
她最后失落地回到自己那个小窝,重复起投喂鼠群的活动。
知道了巴蒙大体的活动时间,伊梦每天都会错开时间去到牢房那头待上一会,有时会带着外面找来的食物喂给那几只同类,有时只是蹲在的牢房面前一动不动看着。
鼠群的发展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一部分鼠已经不满足待在隧道里和同类争抢那些少得可怜的食物,开始自己寻找,伊梦就引诱着它们让其在地下打洞,挖松地面的地基。
而红皮老鼠的产生也在伊梦持续的观察下被发现秘密,源头是那几只被关起来的怪物,老鼠在吃了沾有怪物血液的碎肉后变得疯狂,肆意攻击同类,然后异变成她曾经见过的那类无毛鼠,在疯狂结束之后就开始暴毙,腐烂。
这下,全都解释明白了。
第十七天还是第十六天,伊梦照例钻过石堆上的鼠洞,去到牢房投喂顺带收集怪物的血液,但等她拿着萤石灯到了地方之后,几个牢房空空荡荡,四头怪物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楞了一下,伊梦走进牢房中拿出准备好的肉块,放在地上的血污里面染了染,然后举在面前。
肉的来源是一名女性,因为染上性病导致皮肤烂斑被娼馆处理,伊梦在一处垃圾堆里找到了她,当时还没咽气,伊梦就蹲在一边等着,直到尸体开始变冷这才动手,目标太大拖不回下水道,就挑拣了一些容易携带的部位带走。
在这从不缺尸体,这句话在这些天里伊梦深有体会。
快慢也好,这一天还是要来的。
给自己一点鼓励,伊梦咬住肉块吃起来。
“呃!”异变产生的速度过于迅速,手里的肉还没吃完,就啪唧一下掉到地上。
接着双腿先是失去知觉,然后身子栽倒在地,热浪,寒冷,这些原本已经感受不到的异样体验也接连出现。失去控制的身体不断抽搐,视线变得血红,再然后似被摇晃大脑的晕眩感笼罩,模糊之中看见自己的手脚开始腐烂。
“啊哈,原来这些东西是用那玩意造出来的嘛。”
忽然想起被巴蒙注射药剂的反应也是这般,让伊梦笑了起来。
幸亏之前吃了那么多肉,让尸鬼的特征得以显现,不然的话估计异变开始就得痛昏过去。
异变仍在继续,很快伊梦就被迫张开嘴巴吐出大口的内脏碎片,但刚吐干净又被旁边的肉吸引,伊梦哆嗦着去勾,凑到嘴边连吞带咽地吃进去后,饥渴感才稍微平复。
待到异变结束,伊梦已经累到动弹不得,躺了好一会才爬起来检查起身体的变化。
结果出乎意料的好,外观上除去皮肤被腐烂半数之外没有什么严重的地方,手脚都可以正常使用,相比上次直接烂成一团渣不要太好,身体内部流动缓慢的血液也重新活跃起来,不断有粘稠的暗红色血从伤口溢出。
至于牙口和外貌,到没变异到过于离谱的程度,略有增长。
打量完自身的变化,伊梦从吊着的锁链上拆下枚肉钩,在实验室里找了个地方等待。
...
隧道里出现动静,带着难听的唾骂声。
“小杂种,躲!还不是落在了我的手里,你父亲该死,你母亲该死,你们所有姓萨尔的全都该死。”
“跟我斗,我有一百种方法玩死你,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东西,还真把自己当成东西了。”
巴蒙瘸着腿,炼金袍子烂成布条披在身上,满脸的血污和伤口,左眼是一团烂肉,仅剩的右眼也是愤恨之色,稀疏的头发滴着血滴,整个人狼狈之极,毫无半点从容和理性可言。
他两手拽着绳子显得很是吃力,踉踉跄跄地朝着实验室走来,一道鲜红的拖拽痕迹自他脚下延伸,将本就是血迹斑驳的地面染得更加鲜红。
“又见面了。”
突然一道略显欢快的声音从前方响起,接着一个未曾见面的少女从实验室走出,挡在了巴蒙身前。
“你是...”
突然出现的少女让巴蒙一楞,对方一身流浪汉的打扮又是满身血污,见面就是老友相见的语气着实让巴蒙摸不清头脑。
加之疲惫使然让巴蒙第一时间没有提起警惕,反而询问对方来历。
但对等待已久的伊梦来说这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巴蒙话还没说完,伊梦当即扬着肉钩冲上前去。
两个踏步的距离眨眼间就已跃至身前,肉钩高举带着利势对准巴蒙的脑袋,誓要一击穿颅。
伊梦动作的迅速加之自身的疏忽,致使肉钩已经朝他挥下时巴蒙才反应过来。
心中警铃声作响,为避免自己脑袋被一下扎穿,身体疯狂地反应起来。
抓绳子的手一送,下意识地就挡在脑袋和肉钩之间。
即便两手交叠抵挡,也没能让其完全幸免。
肉钩刺穿上方的手掌,在中间停了下来。
一击未中,让巴蒙有了侥幸心理,认为自己躲过一劫。
庆幸对方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否则被这一钩子打中,多少要被搞掉一块肉。
但伊梦后面的行动却没有朝巴蒙猜想那般拉开距离,而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反转了右手关节,将钩子转正,越过他拖着向后拉去。
受力的角度改变,巴蒙原本前倾抵挡攻击的站姿瞬间变成破绽,轻松一扯就被拉倒在地。
巴蒙尝试挣脱,但伊梦没有给任何机会。
肉钩往背后一绕,卡在巴蒙的肩膀再用力扯动。
咔嚓!
右臂便以一个扭曲的角度被拉断。
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再扭断巴蒙手臂后立刻卸下肉钩立刻攻击他的脖子。
肉钩扯着气管形成一个大大的凸起,伊梦没有犹豫,对着的咬了上去。
巴蒙求生的本能迫使他做出动作,左手扣住伊梦的肩膀试图将她从身上扯下去,但随着伊梦撕咬得越发用力巴蒙挣扎的反应越发微弱。
现在,一切都完了。
那只满是愤恨的右眼中此时充满了恐惧,他做梦都想不到本该是皆大欢喜而后一步步走上炼金术士顶点的今天会是他的死期。
也不想到,杀死他的竟然是一个未曾谋面的流浪少女。
伊梦从巴蒙身上站起,抹掉嘴边的血迹,露出一副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嘴巴鼓起,稍微酝酿了一下。
“呸!垃圾。”
转身掠过巴蒙,来到他拖行的那具尸体面前,跪坐在地将莉多尔揽入怀中,整理她难看的容貌。
而后拿出从实验室找来的家族徽章,将它塞到莉多尔的断手之中,拥抱着,“姐姐,我在这,等等我好不好,就一小会。”
说完,伊梦将莉多尔轻轻放到墙边,起身离开。
她回到巴蒙的尸体旁,扯下炼金袍开始寻找,从一个夹层里找出一瓶黑色泛着荧光的药剂,扭开盖子,然后尽数倾倒在尸体上。
之后将尸体分解,拖着回到石堆将其一一投喂给鼠群。
没过一会鼠群开始沸腾,无数的老鼠挣扎变异,而后将爪子牙齿伸向身边的同类...
做完最后一次投食,伊梦回到原地将莉多尔小心地抱起来,离开了隧道。
...
平日里到半夜就冷清街上带刀持枪的卫兵和城主的护卫队正在紧密地搜索,在公开场合被行刺一事让城主乔治大怒,即使没有什么伤害依旧下达了死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从傍晚搜罗到深夜仍旧没有半点凶手的踪迹,还不准有一点休息,搞得士兵们纷纷埋怨,越发不耐烦。
一只五人队伍一边抱怨着一边在街上搜索,商量着要不随便抓两个人回去交差。
而后领队的士兵突然停下,火把照亮地上的血渍,一直延伸到旁边的一个小巷,其余人看见纷纷竖起手里的武器做好准备。
当亮光照进巷子,一个佝偻的身影动了下,她侧了下身子,似乎在遮挡什么,而后慢慢看向跟随而来的卫兵。
半边脸皮腐烂,一排利齿从脸颊伸出,赤红的双眼透露着与外表严重不符的平静。
只见那怪物缓缓开口,“我就只是坐在这,什么都没有做,这样也要杀了我吗?”
几人对视,交换眼神之后一起对着伊梦挥下武器。
远处地面震动,大大小小的深坑破开,一群群无毛红皮鼠蜂拥而出,朝着周围的一切活物袭去。
鼠灾,再一次从城市的地下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