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这觉睡得还香吗?”

苏满城不去看自己这个近来越来越慵懒的儿子,抬起头,看起来像是在望天。

“回爹爹的话,日上柳梢头,草堂春睡足。”

苏铭微微欠伸作揖,随后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苏满城轻轻摇了摇头。

这浑小子,虽然在军法与修行上很上心,对自己和他娘也很孝顺,却唯独自己的婚事一点都不在乎,

“我苏满城为你挑了这满院的女子,就没有一个能让你看上眼的吗?”

老爷少见地在府上发起了脾气,已经二十有三的苏铭现在却还是一副浪荡形骸的摸样,一点都没有安稳下来的意思,不仅仅是苏满城不放心,还有应天城内的其他人不放心。

结婚生子,安家立业,是一个人稳定的象征,如果一个人迟迟不肯背上家业的负担,那么便会让人旁人多加猜忌。

“爹,不是孩儿不满意,只是感情之事,绝非儿戏,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决定的。”

苏铭不卑不亢地答道。

显然是习惯了自家大公子这般天衣无缝的搪塞说辞,这位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军月也颇显无奈,摆摆手道:

“好好,苏铭,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可今日我苏满城为你亲自相中了这么多的适龄少女,不管怎么说,你总得得给我个交代把?难道你还想说,这么多的黄花大闺女,你真的就一个看的上眼的都没有?”

苏铭扫了一眼满园的春色,换作是正常的反派公子,那现在大概率是早已垂涎三尺,巴不得多几个漂亮的姑娘给自己轮流侍寝。或许前几年,见到如此香艳的场景,苏铭还有兴趣能够和几位佳人把酒言欢,聊聊风花雪月和人生理想,但是在老爹高强度的相亲强度下,苏铭已经看透了大部分女子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们哪是想做对长长久久的比翼鸳鸯,不过是幻想着成为苏府大少奶奶后穿金戴银,一呼百应的奢靡生活罢了。

就算在这个时代,两情相悦也是古老的传说吗?

苏铭苦笑:

“爹,你一下子找了这么多姑娘,就算今天下午的时间全都花在后花园里,我说不定连她们的名字都记不齐,又何谈选中将来的伴侣呢?”

“眼缘,你就顺着眼缘挑好了。”

苏满城并不在乎自家少公子未来的对象是谁,而是只在乎有这么个人能约束着苏铭就好。

苏铭为难道:

“爹,你找的姑娘各个都有倾国倾城之色,单论眼缘,这种事未免也太玄学了吧?”

“老朽有一提议,不知道苏大人和贵公子是否有兴趣?”

在一旁观察多时的李相国捋捋胡须,插话道。

“但说无妨。”

眼见又要和苏铭陷入拉锯战的苏满城这时候将希望都寄托在这位今日特意带来的府上的外援上。

“古书有云,姻缘天注定,我想,能和贵公子结缘的姑娘,首先命理中就应该能抽中相合的姻缘签。”

抽签,对于信奉善恶有报,天道轮回的大关王朝,在很多场合下真的是非常有效的方法。

但是听到这个主意的上官婉柔却是心中一凛。

这里大多数的女子,都抱着“如果能成为苏家少奶奶就好,不成功也能赚些银两回家快活”的态度,但是她却不一样。

她身上背负着的血海深仇,不容许她错失任何可以接近苏铭的机会。而抽签这种毫无把握的事情,无疑是个变数。

正当苏满城思考乍一听还不错的主意时,上官婉柔早已穿过惊愕与期待交织的俗世女子面前,从容自若地来到两位当朝权力顶峰之人面前。

“小女认为,婚姻大事,绝不可如此仓皇唐突。虽说姻缘此事,冥冥中自天意,但抽签也绝非万全之法,还望苏大人三思。”

都说女大十八变,如果说三年前的上官婉柔是朵出水芙蓉,那么现在更像是染上了些烟火气的入世女子,会了些读心,多了些妩媚。

“这位姑娘,敢问尊姓大名?”

李相国眯起眼,打量起这个有些大胆的女孩子。

“小女苏婉柔,武都人士,父母早亡,如浮萍般漂泊半生,而今遇到苏大人与苏公子,实乃三生有幸。”

礼貌地介绍了下自己的姓名与出生,上官婉柔提起裙摆,向着眼前的三位达官显贵行礼问好。

眼前,正是毁了自己原先美好人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的苏铭与苏满城。

所有的愤恨全都挤压埋藏在心底,最终流露在外表上的,只有迎合与奉承。

“那你说,要怎么个选法?”

苏满城微微笑着,这个看起来有些冒失且唐突的女孩儿倒是有点意思。

他本来就是粗人,自然不会在意别人有什么顶撞的行为,起于微末的苏满城,反而更欣赏这种直率的性格。

“小女认为,应该按照公子的喜好选择合适的佳人,若公子喜欢看挽弓射月,那就该取柄弓来当场比试;若公子喜欢音律琴瑟,就该各自弹些擅长的曲子,让公子自作定夺;若公子只是想看谁的手更软,声更娇,那更应让公子一个个试过了才知道。”

话语中充满的真诚,听上去没有一丝的私心的劝谏。

苏满城怎么又会不晓得,此刻在苏家宅邸的众人,心中多少都有自己的那点小算盘,所以就算这番看起来客观的言论背后隐藏着怎么样的真心,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敞亮。

“铭儿,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话锋一转,最后还是回到了苏铭身上。

苏铭总觉得眼前的少女有些眼熟,但是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这看起来不太靠谱的老爹,这一次倒是带了个有趣的姑娘回来。

“在下平时喜好些诗词歌赋,想出个简单的题目,不知道在座各位佳人能否一答?”

“童子,取墨。”

苏铭一合折扇,挥起墨笔,在雪白的纸张上留下了一行苍劲有力的大字:

“问君能有几多愁?”

写罢,满意地收回笔,自顾自点了点头。

这是他很久之前就想试一试的事情,在这异国他乡,用一首人尽皆知的诗词,试探下有没有同乡同族的存在。

这既是试探,也是一种筛选。

问君能有几多愁,千古词帝李煜的这一句绝唱,就像一道无法横跨的天堑,让苏铭避开过多满眼只有钱眼的胭脂架子。

但无巧不成书,就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对于此刻满心戚戚的上官婉柔来说,仿佛有着不可摆脱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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