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你的意思是，一个不留……？”

“是啊，回来的时候发现的。”

早川凛子随意地坐在了【主教】前面的椅子上，将大剑往旁边的墙壁上依靠住，然后对身穿红袍的伯斯汀说道。

只有在某些特定的时刻，伯斯汀才会穿上这身红色的【主教】服饰；而在平时，他更喜欢普通神职者的白色教服，那能让他想起以前的时光。

年轻时的时光……现在的他也不过是一个老头子而已，他自认为如此。

听了早川凛子的确认，伯斯汀眯了眯眼睛，然后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而早川凛子则是双手环抱，好整以暇地看着【主教】房间的布局。

“这里还是老样子让人不舒服呢——什么时候能把这个没用的窗画给换掉？”

因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波动，所以只是普通的窗画而已——不过弄得过于鲜艳，所以眼睛很不舒服。

“别说胡闹的话了。”伯斯汀沉声道。

“是是是——”早川凛子翻了个白眼。

【主教】伯斯汀的身后，是巨大的彩色玻璃窗画——一双从旁伸出的手中，正捧着某个不知名的发光球体，呈现出瑰丽而绚烂的色彩。

这正是大部分神言教教堂都会有的窗画。不过，完全不明所以。

早川凛子一边眯眼打量着，一边表现出被晃到眼睛的不适表情。不过伯斯汀似乎没有余力和她开这样的玩笑，于是早川凛子就挑眉道：

“怎么，不信我的话？”

“不，不是这个问题。”一边摇了摇手，一边否定。

伯斯汀揉了揉眉心，然后叹出一口气，摸着胡子，对早川凛子缓缓说道：

“正是因为各处的消息都证实着【长生者】的突然消失，所以老朽才会感到苦恼啊……”

“这不是好事吗？一直以来想要驱逐的家伙突然消失了，似乎省了不少功夫呢。”早川凛子将两只手放在脑后问道，伸了一个懒腰。

“出现也好，消失也好——既没有征兆，也没有后果。正是他们这样总是出现在意料之外的行动，才会让掌控本身变得艰难无比啊……”

“听不懂——总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对于伯斯汀的烦恼，早川凛子当机立断地选择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而伯斯汀似乎也早已经料到了她的反应，所以并没有什么表示。

不过，早川凛子有别的想要关心的事情。

“所以……？你准备插手克萨诺斯帝国的战争行径了？”

伯斯汀不着痕迹地抬眼看了看早川凛子，然后又将视线收回，闭了闭眼睛，问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你问为什么……？嘛，你想要安插进去的家伙都和我碰上面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在哪里碰上的？”

“就在我村子——毁灭前的几个小时左右吧。”

伯斯汀抬了抬眉毛，早川凛子也抬了抬眉毛，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互视着对方。稍微僵持了一会儿之后，伯斯汀像是放弃了一般地叹气道：

“老朽不知道你有什么误解。但总而言之，老朽并没有安插什么内应，更何况还在你那个村子里。”

“啊是是是，明白了明白了，我什么也没有见到，好了吧——所以你到底是不是要干涉战争啊？”

“是有这个打算，但……”

“那不就是有内应嘛——没有内应怎么好办事啊。”

“可老朽还没——”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没有派人没有派人，可以了吧？所以她的名字是什么？”

“……”

伯斯汀被早川凛子狠狠地噎住了，看上去很无奈的样子——倒不如说，他已经完全放弃继续发言了。而早川凛子看见他这副样子，则是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真是的，我们都认识多久了啊，还这么见外——雷格那边有什么说法吗？”早川凛子看了一眼伯斯汀，一边耸肩，一边选择了转换话题。

不过这个话题看上去也不算太妙呢——主教大人看上去有些心虚的样子。

“老朽还没和他联系——”

“哈？”早川凛子将身子向前探出，然后对着伯斯汀说道：

“你这家伙真是放不下架子啊——当时所有人里面也就只有你还没和他道歉过了。都说了，雷格本人已经不记恨当时的事情了，老魔王早已经死了，他也已经想开了都。”

“这和那件事情无关——只是单纯的还没有联系而已。”伯斯汀挥了挥手说道，看上去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好好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坦诚，又不是什么小姑娘了。”早川凛子很明显地翻了一个白眼。

效果拔群。

伯斯汀又一次被噎住了，在稍微缓过来以后，他才有点无奈地看着心情很好的早川凛子说道：“你这家伙……从见面那时起就没有变过啊——十几年来，一直都是这么牙尖嘴利。”

“你倒是变成老公公了呢。”

伯斯汀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神殿的窗户之外——蓝色的天空上布满了白色的流棉，看上去虽然并不是万里无云，倒也算是风和日丽。

“是啊……当时的孩子们一个两个都这么大了啊。不知道筱娅现在怎么样了呢……”

当时组成队伍的时候，不过也只是四个失去家人的家伙凑在了一起而已——而其中，正是唯一年长了近十岁的伯斯汀，为另外三个小孩子的吃喝住穿奔波着。

因为只是自封的勇者，所以梦醒了以后，也是需要钱的。

谁都没有想过会变成现在这样呢——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梦已经颠覆现实了。

早川凛子眨了眨眼，没有将“肉麻”两个字说出口，而是看着伯斯汀的侧脸，然后耸了耸肩，用不甚在意的语气说道：

“谁知道呢，估计还在到处旅行吧。如果能找到她的话，真希望能帮我分担一点工作。”

“是啊。老朽也还有话想和她聊聊呢。”

【主教】的房间内，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

“所以？”早川凛子问道，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前置工作，而今要进入正题了一般。

伯斯汀瞥了她一眼。

“……所以？”

“那个长得还挺好看的内应到底叫什么名字？”

“……都说了老朽不知道。”

“别藏着了，问个名字又不是要把她吃了啊！”

“老朽真不知道啊！”

*

*

与此并不同时的另一边——

听闻乔鲁诺·伯格马三世前来觐见的雷格，一边匆匆忙忙地将桌上的烤鱼吃完，并让人清理掉，一边传令让鱼头人进来。

“伟大的魔王陛下啊……我，乔鲁诺·伯格马三世，完成了您的命令，并带着三把钥匙前来觐见——请允许我汇报任务。”

钥匙啊……

雷格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同时偷偷将嘴里的鱼肉咽了下去。

*

*

最近都有在好好睡觉呢。

千绘理突然间这么想起来。

因为很自然地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导致原本不被需要的睡眠都变得正常了起来——倒不是说会困，而是没有再在睡眠中变成【菲尔鞠】了。

因为想起了这件事，所以不免变得有些沮丧——毕竟如果能变成【菲尔鞠】的话，姑且不论回到现实的方法，至少也能摆脱现在的困境。

然而这件事也已经变成奢望了。

陌然还保持着昏迷不醒的状态，千绘理也依然还在待机。此刻她正一个人呆在休息的帐篷里面，脱下上衣，露出了背后被束缚已久的黑色小翅膀。

像是伸懒腰一样，稍微地让它们随心意展开了一下，然后又折叠了回去。

什么情况啊……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东西啊……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背部的小翅膀。随着被抚摸的感觉传来，它们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脊背也触电般地下意识挺直。

因为感觉不太对劲，所以千绘理有些面色微妙地停下了动作，然后轻咳了一声。

相当敏感啊……这个……

而且，牙齿也变得尖锐了。

千绘理用手摸了摸露在嘴唇外面的犬牙，放弃了似地挠挠脑袋。

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了……而且根本是莫名其妙呢。

性格似乎也有所变化。感觉，自己正在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更狂气，也更冷漠，或者说，更不在乎生命。

但又……很熟悉……？

真是，完全搞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