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竟真的有这种事，那些说书先生口中的神神鬼鬼竟然真的存在，若非是我遇到了那梦中女子，便是打死我我也不肯信的。”

说着，陆在渊又不免有些兴奋，仿佛他又回到了刚学拳剑时的那些光景：

“阿芷，你说，我这算不算迈上那条仙路了？”

红狐阿芷自然说不出话，但是很人性地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狐梦道祖收了它做弟子，还是替陆在渊高兴，又或许二者皆有。

接着，高兴之后，陆在渊又有些踌躇了，来回踱步，颇显浮躁：

“不得行，虽说迈上了仙路，那“道祖”对我师份起了疑心，今晚只是侥幸蒙了过去，但日后可没这么好运气了，阿芷！”陆在渊唤了一声红狐。

阿芷抬起头，定定地注视着陆在渊，一双兽眼闪着斑斓红光，好看极了。

“你说狐梦传道时，一定非要拉我入梦不可吗？你能不能替我一替？我就在一旁观看，如此可行否？”

阿芷点头。

陆在渊惊喜：

“这便好！这便好！你毕竟与那道祖相识，做事肯定比我稳妥，这样我便放心了。”

“不仅如此，阿芷我该如何谢你？”

陆在渊想着，自我琢磨。

狐梦施道许是阿芷给的那颗小金球所致，这样个小东西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既然能让自己一个凡夫俗子入狐梦问道，应该也是个极其宝贵的东西，那么宝贵的东西，绝对不是一顿酒肉，或是一次顺手帮忙可以抵消的，也绝对不是自己用金银细软就可以偿还的。

想了片刻，陆在渊发现自己一时半会居然还不了这份情，这让自小立志成为大丈夫的陆在渊有些坐立难安。

于是他便低头，对着阿芷鞠了一躬，这出乎意料的动作倒是让阿芷有些束手无策了：

“我，似乎欠了你一个不小的情，”

“超脱自然，问道学术，纵是我也知道这份机遇难求，是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

又是再拜。

“我自问我陆在渊还没有无耻到占一个小狐狸的便宜，但现在我无法偿还。”

三拜，陆在渊方才认真地说道：

“我想来想去，只能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报道你的恩情——以后找到奇珍异宝，咱俩人狐对分，至于肉和酒，管够。”

阿芷盯着自己的尾巴，小爪子随意抓挠不存在的飞虫，假装现在很忙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等陆在渊三拜感谢以后，才复又直立身子，拜了回去，至于为了什么而拜，便不得而知了。

“那便这样说好了！”陆在渊笑道：

“早些休息，那道祖还要靠你应付过去。”

他说着，翻身上床，一旁阿芷跟着躺在了陆在渊怀中，一人一狐沉沉地睡去。

又是一日天明，小红狐阿芒还在睡梦中，便被陆在渊扒拉了起来，红狐眨了眨小眼睛，看着陆在渊，眼神幽怨。

“今日早些起来！我带你去集市买些好玩的东西！”陆在渊笑着解释：

“虽然我现在还无法报答你，但是给你买些新奇玩意，还是可以的。”

小红狐恍然，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听不懂没有，突然小爪子收拢，吱吱叫了几声。

“你的意思是……”不知道为什么，陆在渊偏偏听懂了这小狐狸叫声中所包含的意思：

“你是怕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东西，又担心别人看到一只狐狸太过聪明心生怀疑？”

小红狐点点头。

“我当是什么呢！这个简单，到时你跟着我便好，若是遇到喜欢的东西，就悄悄叫两声我听到了自然会买给你。”

小红狐阿芷双目放光，直立起身两爪相抱，做了一个揖表示感谢。

“嗯……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举动是有些聪明过头了。”陆在渊沉吟片刻，说道：

“普通狐狸哪有这样做的，以后若是想谢我，不能这样了，叫别人看到，一定会起疑心的，要不这样，以后若是想谢我，就走过来撒个娇，让我摸摸脑袋，这便算是感谢了，总之，不能表现得太聪明，要是太聪明再让那些道士捉去了，我可要为难了！要做只笨狐，阿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芷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陆在渊的手，一脸傻笑，仿佛刚才的话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此狐可教。”陆在渊欣然点头。

“那便走吧，我带你去集市。”

他抱着红狐阿芷，来到了集市。

彼处的集市应该说是早市，大齐对于市场交易并没有什么严格要求，只是午夜要进行宵禁，唯独新年那天才放开宵禁，普天同庆。

此处早市也是热闹，卖糖葫芦的，串豆腐的，卖烧饼的，这是吃的，小狐狸来这里的时候叫的格外频繁，想来也是一只馋嘴好吃的，陆在渊便怀着笑意，各自买了五六种，不只阿芷想吃，他也想填一下五脏庙。

又有卖些女玩的，有首饰折扇香囊粉黛，品质中等，所以价格也不算太贵，但陆在渊在这里闹了个笑话。

他毕竟没想到一只小红狐，跟女玩似乎再怎么也扯不上关系，也没有狐狸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吧！于是从女玩铺子旁边过去的时候，便格外快，丝毫没有停顿留恋，急的他怀中的阿芷，又是尖叫又是拿小爪子不停扒拉陆在渊的衣角，小眼睛不停地看向那些女玩，好似狐狸叫春，陆在渊无奈，只得停下来在女玩店前将各种新奇小玩意都买了一份——

“客……客官，这是粉黛，女子才涂的。”

“嘤嘤嘤嘤。”（阿芷叫）。

“买了，怎么？看什么看，我最近皮肤有些干裂，买来用用不行吗？难道还差了你银子不成？”

“不敢不敢……啊，客观，这首饰你也要吗？”

“嘤嘤嘤嘤。”

“也给我包来吧……怎么，难道男子就不准戴首饰吗？。”

“也不是不行……不过公子，这个东西……你确定要吗。”

女玩老板举着件齐胸襦裙，瞠目结舌：

“这是女裙，公子也要试着穿穿看吗？”

这边的举动已经吸引了来往行人，世上最不缺好事之人，已经有几个人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在渊指指点点了。

陆在渊窘了一个大红脸，低吟自语一声：

“这个能算了吗……传出去我脸面多少有点挂不住。”

阿芷这次没有叫，只是扑棱着眼睛看向陆在渊。

“唉。”陆在渊长叹一口气：

“包起来吧！我打算搞个戏园子，这些给戏子用。”

“好……”这说辞显然糊弄不了其他人，女玩店家已经收不住脸上笑意了，收了银子后就将东西包好递给了陆在渊。

陆在渊掩面而逃，一直跑得老远，才甩开身后风言风语了。

“你啊。”回过神来，陆在渊点着阿芷额头：

“可把我害惨了，我在京都好歹也是个有名有姓的，这事若是传出去让我那些玩伴知道了，我可怎么抬起头来。”

阿芷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确实让陆在渊为难了，又像是感激陆在渊的慷慨，于是把小狐脑袋深深低下，送到陆在渊掌前，任由陆在渊抚摸。

“你啊！”陆在渊一愣，随即回过神来：

“这样教我怎么生你的气？好了，还有什么想买的吗？有看得上眼的就带我去，无需担心价钱。”

阿芷狐眼转动，环顾了四周，最后锁定在了一家店中。

陆在渊看向那店，一时诧异，原来那是一家书店，卖的都是京都著名才子所作，店家抄写的诗。

有些写的好的诗来往才子经过了无论贫富总会买些，但大齐读书人总归是少，因此书店显得有些冷清。

“想买诗书？”

阿芷点点头。

陆在渊虽然纳闷一只小狐狸为什么要买诗书，莫非狐狸也要学文进京赶考？

但这诗书不像之前的女玩，陆在渊不会觉得尴尬，也没有理由拒绝小狐狸，便把大小诗书，无论好的坏的，有名无名，贵的贱的，都买了一份，店家何时见过出手那么阔绰的客人，激动地差点跪下给陆在渊磕一个。

又是端茶倒水，又是亲送回酒楼，繁杂事所，不提也罢。

又嬉戏游戏了一阵，等回到酒楼，已是黄昏。

“阿芷，今日耍得可曾尽兴？”

陆在渊抱着红狐，有些不安地问道。

陆在渊是个性格爽直的人，别人对他好，他便十倍百倍还回去，因此在京都极富盛名，但是他毕竟第一次遇到狐灵，看到人家把那么宝贵的小珠子送给了自己，便觉得怎么偿还也不够。

但看到小狐狸自己钻到他手下摇晃脑袋时，便开心得笑了，越看阿芷越顺眼，转而揉搓把玩着阿芷那对狐耳：

“以后我多带你去耍耍，你说怎么样？往后我是要做个扬名立万的大侠的，你陪我一起，灵狐侠客，酒月剑诗，这天下广阔，咱俩都去闯闯，有好玩的大家一起用，好吃的大家一起吃，你想要什么，我用银子给你买，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咱俩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阿芷点点头，乖巧地蹭了蹭陆在渊的长袖。

“那便这样说好了！可不许变心！”陆在渊又憨笑着扯了扯阿芷的狐耳。

他不知道，夕阳下阿芷的脸，已经发红，只是因为她是红狐所以并不明显，陆在渊也不知道，青丘狐灵让一个男子把玩耳朵意味着什么。

直到不久以后，那个已经颇有名望的侠客，看到已经化形成狐娘的阿芷时，才明白今日自己所做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但不管将来之事如何，就像陆在渊自己所说，天下广阔，诗酒剑月相陪，灵狐大侠相伴，年轻气盛，总都要去闯闯。

无论明日风景如何，今日美好，夕阳美好，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