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用。”徐佳摆手还要拒绝，但刚伸出的手被宋语棠抓住。
一时间没了动作。
宋语棠的手有些冰凉，掌心细嫩的皮肤接触时传来淡淡的滑腻。
徐佳大脑一空，呼吸间感觉世界停止了运转，在她面前，一根洁白的羽毛缓缓飘下，落在心间。
痒痒的，又充满宁静。
方才的窘迫、激动、不安、惶恐，统统消散了。
徐佳大脑一片混乱，她什么都要想不清了。
只知道，在高三开学的第一个月。这个阳光温和的日子里，宋语棠牵起了她的手。
宋语棠没什么多余心思，他看着徐佳明明受伤严重，却摆出一副“不用你管我，让我自暴自弃”的态度，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狠狠地拉了一把徐佳，将女孩拉得踉跄一步，凶狠道：“还嘴犟！将来等你瘸了，看你怎么办？！”
说着不由分说地拽着徐佳的手朝校医室方向走去。
徐佳则有些狼狈地努力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以一种怪异的姿态一路到了校医室。
可真的到了校医室门口，徐佳却怎么也不肯进去了。
女孩站在门口，磨磨蹭蹭地就是不肯迈出一步来，最终还是宋语棠喊了一声一嗓子，一声从房间里探出身子。
徐佳才认命似的垂着头进了屋子。
上南高中的校医室不大不小，不过房间装修得宽敞明亮。
医生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色大褂，来到二人身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宋语棠找了个凳子安排徐佳坐下，说道：“腿疼，甩了一跤。”
他用下巴指了指徐佳：“跟医生说一下怎么回事？”
徐佳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就是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跌倒了，磕了一下膝盖，大夫你那瓶跌打水就行了。”
医生是位上了年纪的太太，听完徐佳的话没忍住笑了起来：“你这妮子，我还没给你看病呢，你怎么到自己开起药来了？”
老太太起身来到徐佳身边，弯下腰：“哪条腿伤了？给我看看。”
徐佳指了指左腿裤子破洞的地方：“这里。”
大夫注意到徐佳膝盖处的破洞，惊讶道：“裤子都摔破了？脱下来让我看看伤口。”
“啊？”徐佳受惊道：“这个就不用了吧！！！”
她连连摆手，脸上出现一抹红晕。
“就蹭破了点皮，不用看的...”
大夫不高兴了：“你这女娃，我是医生你是医生？”
“哪有到医院看病不给医生看病灶的？赶紧脱下来看看。”
大夫说道一半才注意到旁边坐着的宋语棠。
“不好意思？那这男同学回避一下。”
宋语棠：“...”
他有些尴尬地跟老太太解释：“大夫，我是这学校的老师...”
学校里面往往会出现两类尴尬的人。
一类是总是被误认为老师的学生；另一类就是总是被当成学生的老师。
宋语棠入职以来可遇到过不少这类问题。
那老太太闻言皱起眉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宋语棠半天：“老师？这么年轻？”
宋语棠点了点头，他想坚持留下看看徐佳的伤严重不。
但徐佳的态度非常坚决，宋语棠不走，女孩坚决不脱裤子。
无奈宋语棠只好回避，出校医室等了片刻，等一切弄好之后才回到房间。
再次进屋后，徐佳仍然坐在原来的板凳上，女孩的裤子已经褪下，白晃晃的大腿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不过，在大腿根上盖着一块褐色布料，遮住了下面风景。
徐佳的大腿偏细，但不是那种瘦骨嶙峋的细，而是肌肉较小，线条柔软的细。
女孩将双腿并拢在一起，双手正死死地压着大腿根上的布料，脸色粉红。
但宋语棠压根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他看到了对方膝盖处的伤口。
那个女孩口中所谓的“不要紧的”伤口。
只见左侧膝盖和膝盖上面大腿部分被整个擦掉了一层皮，伤口面积赶得上宋语棠一个手掌那么大。
伤口没有特别深的，但鲜血已经在不断往外渗透。
“斯～”
宋语棠咬紧了牙关，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
——这叫做没事？
——你他喵的把这叫做没事？
他赶紧来到女孩身边，想近距离看看情况。
老大夫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老人从医疗盒里拿出碘伏和棉签，然后慢慢蹲下身子给伤口消毒。
白色的棉花团按压在伤口处，将上面的血迹吸走，然后再反复地往伤口处涂抹碘伏。
这一过程显然疼痛无比。
徐佳脸上的红晕已经不见，此刻正咬紧牙关捏紧拳头，强忍着不吭声。
但还是有死死痛呼漏了出来。
“斯～”
宋语棠柳眉一横：“现在知道疼了？让你来校医室是怎么也不乐意，怎么不疼死你！”
他气呼呼地训了徐佳两句，看着女孩有些发白的脸色，又有些于心不忍。
轻声对医生说道：“大夫...能不能稍微轻一点。”
老大夫头也没抬，专心手上的动作：“消毒就是这样，你用力轻了，效果就不好。”
“你看...”大夫一边说一边用棉签用力在伤口处擦拭：“这伤口里面的小石子，这种特别小的必须给弄出来，要不然后面会发炎的...”
徐佳疼得绷紧了身子，但终究是没再出声。
消毒结束，女孩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整个人气喘吁吁。
宋语棠问医生：“结束了？”
大夫点了点头：“伤口看着恐怖，但其实都不深。重要的是没伤到骨头什么的。”
老奶奶起身将工具盒收纳好，从身后的医药柜里拿出一瓶碘伏、一包棉签，还有一盒阿莫西林。
“以后走路千万小心，这膝盖受伤，要是没弄对，可是要落下残疾的。”
宋语棠附和道：“听见了吗？”
徐佳点头不说话。
宋语棠转头问医生道：“这多少钱？”
医生拿着塑料袋往里装药品：“三块、五块、十二...一共二十。”
宋语棠掏出手机准备付钱，但徐佳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襟。
女孩抬头看着宋语棠的眼睛，眼神中有些倔强：“老师，我自己掏吧。”
“不用了，我顺手的事。”
但徐佳坚持不用宋语棠付款。
宋语棠只能作罢。
接着，徐佳就从衣服里拿出一叠纸币。
那时一叠折放整齐、但破旧不堪的纸币。
两张五块的，还有一堆一块的，五毛的。
绒绒的一塌。
“五块、十块、十一、十二、十三...”
宋语棠一下子愣在原地。
他看着徐佳手中一沓纸币，忽然觉得异常刺眼。
女孩捏着纸币，拇指在一张张面额上划过，清脆的声音不断传来。
宋语棠如鲠在喉，说不出话了。
他想起来了，那天徐佳给自己来一小袋橘子。
一开始他没打算要，女孩欲言又止。
现在，宋语棠知道对方是打算说什么来着。
“老师，这些橘子...是我攒了很久才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