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78年,也就是MBT-78系统开始研制的那年,人工智能的发展已经相当完善。虽然出于种种顾虑,真正意义上的强人工智能的开发受到了限制,一直处于缺乏“临门一脚”的状态,但专精于特定任务领域的人工智能却已然相当成熟。

而所有成熟的人工智能都非常擅长学习。

虽然在之前的交战之中,李弘和其他圣战天使成功地破坏(准确地说,暂时破坏)了整个坦克排内每一辆车的观瞄能力,但不幸的是,通过之前的信息收集,控制它们的人工智能已经对周围的地形地貌非常了解。虽然遭到了黯霜侵染的扭曲,但仍然高效地推测出了几个事实。

首先,那座曾经是车间的建筑物内确认存在敌人。

其次,正在攻击它们的敌人显然正试图通过与它们周旋拖延时间。

结论:建筑物内目前存在关键目标的概率极高。

随着所有观瞄系统被打烂,这些战车完全丧失了攻击高速移动的圣战天使的可能性,但却反而简化了它们对攻击目标优先度的判定:它们接下来要做、而且唯一能做的,就是摧毁那座很可能存在关键目标的车间。即便已经成为了“聋子”、“瞎子”,但完成这件事对它们而言并不困难——车间的具体坐标早已确认,只要结合自身的相对位置,就能测出大致的射击诸元。至于空气密度、温度、风速这些小问题,在这种数百米级别的距离上并不太重要。

“惨了啊!这下弄巧成拙了!”在观察到主战坦克同时扬起炮管的时候,李弘也立即想明白了这点——虽然之前的拖延战术还算有效,但现在,她护目镜上的倒计时还有86秒!虽然不能完全排除玄英那帮人动作神速,提前完成撤离行动的可能性,但李弘一点都不打算把希望押在那个鬼畜勇者的身上。

因为她有一种感觉,那混蛋在这种关键时刻,通常只会确保墨菲定律完美地变成事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在接下来的短暂思考之中,李弘迅速考虑了各种可能性,然后又将这些可能性一一排除:摧毁观瞄设备之后,她们其实已经没多少可以进一步破坏的目标,虽然手头还多少剩了几发弹药,但这些东西顶多也就只能打坏那些大家伙的履带,而无法阻止它们开火。趁着主炮射击的瞬间朝炮管里来几发、让它们炸膛?这种机会约等于在不作弊的情况下一口气连着买中十注彩票头奖……虽然这个时代似乎没有彩票就是了。要干掉这种皮糙肉厚的大家伙,至少也得使用它们自己的主炮发射的穿甲弹。

等等……

……它们自己的主炮……

……靠!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

“你们几个留在这儿!我去去就回!”随着脑子里灵光一闪,李弘骤然加速,直接扑向了其中一辆准备开火的MBT-78A。在这之前,她完全是基于“军用武器”的角度思考问题的,却习惯性地忘记了另一件事:这些家伙也是黯霜侵染后变成的机械怪物,和之前遇到的鬼娃娃、织死蛛蛛母、“半人马”之流并没有本质差异。既然她之前照着轻小说改编动画OP的内容进行的乱来尝试都能成功,没理由不这么再干一次啊!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虽然那个被打得又瞎又聋,应该已经丧失了战场态势感知能力的坦克排对于李弘这台“空袭兵器”的接近一点反应也没有,但随着视野中央的瞄准环旁的测距仪数据迅速减少,李弘还是听到了从这具少女躯体胸腔中传来的、越来越强烈而频繁的心跳声——她能够感觉到,莱莎的本能正在告警,这种来源不明、可以称之为“第六感”的感官在告诉她,这次行动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稳妥。

不不不,这只是我的错觉。李弘一边努力吸进呼吸面罩中送出的循环空气,一边这么告诉自己。我只是太疲惫了而已,要么就是胸口这两大团脂肪的重量太大了、消耗了太多体力,所以才害得我心慌。没错,现在那些家伙根本对我构不成威胁,一切都是胸太大的错……

接着,一台MBT-78B无人战车突然将武器站转向了她的方向。

“哈?”

如果说胸闷心悸还可以算是胸太大的锅,这台战车的行动可就不能这么解释了——至少李弘不认为这些铁皮疙瘩会对人类的胸部感兴趣,哪怕它们被黯霜侵染了也一样。更何况,就算这玩意真的是冲着她的胸部来的,也意味着它能够“看到”自己。但刚才,这辆战车的观瞄装置分明已经被全部打坏了来着……

就在李弘这么想时,一对顶部长着复眼的古怪眼柄突然从战车顶部冒了出来。

可恶,我又忘了这些家伙是完全不讲道理的黯霜怪物了!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李弘突然有了一种想要以头抢地的冲动。而正如她所料,其它无人战车也纷纷“长”出了自己的“眼睛”,并开始旋转武器站。虽然那些威胁最大的小型防空导弹早已打完,但在这个距离上,它们的机枪和机炮仍然足够致命。

完蛋!上当了!

当数挺机枪同时开始射击时,属于圣战天使的直觉告诉李弘,她这次已经绝无侥幸的机会:那些无人战车的人工智能已经通过学习弄明白了她们之前的把戏,并故意设下了这么一出圈套。即便以最快的速度进行闪避机动,现在要逃离机枪火力构成的交叉火网也已经太晚了。

而和圣战天使那些沉重的低速弹药不同,这些机枪的穿甲弹射速要快了数倍,想用茜尔绯德当空砍下两三发也许还成,但一口气来个几百发,除非她能刀枪不入……

刀枪不入……

在又一次沉重的心跳之后,李弘意识到,本该将她当空变成筛子的子弹,居然一发也没能擦到她身上:它们全都在飞近她身体之后,就脱离了原本的弹道、歪歪扭扭地落向了地面。一开始时,她还为此感到不解,但下一个刹那,另一个她不太喜欢的家伙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是的,那时候那个后宫混蛋鬼畜勇者也是靠这招挡开了子弹,而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直到下意识地用出这招之后,李弘才意识到,这招的原理并不复杂:圣战天使的双翼可以消耗使用者本身的某种力量、或者说“能源”,以此操纵重力、从而实现几乎可以无视空气动力学的复杂飞行。但对重力场的操纵同样也能被用于改变枪弹的弹道:只消在必要的时机施加一个小小的向量,就能保证瞄准的弹药全部脱靶。

“大小姐!你用出来了!”在通讯频道中,梅琳欢呼了起来,“这是只有近卫家格的圣战天使才有可能释放的‘无垢之盾’!是与‘支配者’一样的特殊能力!在第九军团里,任何觉醒了这种特殊能力的人都可以继承‘玄英’这个勇者之名,因为在一代人中,都未必有一个能用!”

“是吗?那还真讨厌啊。”李弘嘀咕道。说实话,她可一点都不想和那个鬼畜家伙再扯上联系了。更重要的是,这招的视觉效果虽然华丽,但绝对谈不上无敌:在仅仅几秒钟的时间里,位于她视野右下方、表示圣战天使活动能源消耗量的红杠杠已经从一条变成了一条半,还在蹭蹭地往上直涨!如果要继续硬扛的话,再过十几秒钟,她就会抵达极限。

这无敌的时间也太短了啊啊啊!

“大小姐,我们这就来帮你!”艾丽西亚喊道。

“不用了,你们都退后!我来赌一赌运气!”李弘不假思索地顶着横飞的弹雨,继续冲向了目标。终于,在第三条红杠杠也开始出现时,她成功地落在了一辆MBT-78A的楔形炮塔顶部,像上次那样,将茜尔绯德刺向了脚下。

虽然乍看之下很像是一把镀了铬或者黄铜的普通迅捷剑,但李弘很确信,茜尔绯德绝对不是普通的金属制品——在将它刺入尽管相对薄弱,但也具备相当于半尺均质钢板防护能力的炮塔顶部装甲后,这把剑居然像餐刀切面包一样轻而易举地切了下去。

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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