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燕关守军大胜,破虏三千,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如白廿一所说,四天之后,战况书传到了军营中。

一时间整个军营士气大振,乃至安王都破例允许军营补发一部分粮饷,甚至送了许多酒食,来了一场载歌载舞的庆功宴。不同军营的人也暂时没有了来往的限制,奔走相告这场本来就应该属于大晋的胜利。

“王爷,你怎么知道能赢的啊?”

玉九黎好几日都吃干粮和甚至掺杂着沙子杂粮馒头,早已经渴望美食好久了,此刻和白廿一在营帐外点火烤肉,吃的满嘴流油不亦乐乎,嘴里的肉还没吃完,就张着鼓鼓囊囊的腮帮子,睁着两只水光闪闪的大眼睛看向白廿一。

白廿一也破例,喝了口五凤楼送来的桃花酒,笑着转向玉九黎。

“小狐狸,你觉得打赢一场对抗那些关外蛮族的胜仗,需要些什么呢?”

“嗯……我想想。”玉九黎手上还拿着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腿,又撕了一块喷香的肉块下来,没有嚼完就强行吞进了肚子,然后说道:“良好的盔甲?尖利的武器?骁勇的骑兵?还是领兵之人对兵法的熟练运用?”

“有道理。但你想,那些蛮族的盔甲能比得过大晋的铁铠?再先进的兵器能超过大晋的神机营?至于骑兵,我不觉得安王打了几十年的仗,麾下的骑兵会输给那些蛮子。”

“那是什么啊?”

“你再想想?”

玉九黎回想起前面几天的事情,开口说道:“粮饷?”

“对了一半。军营内精兵都因为白念封傻子一般的想法欠了许久的粮饷,自然难以认真抗敌,再说,他们是舒将军的兵,本身就对安王府的人不满。但只要补上粮饷,这帮人即使不喜欢安王,也总比之前好许多。”

“那另一半是什么?”

白廿一望向舒定方军营的方向,又喝了一口酒,说:“排兵布阵的人,最好是将军。”

玉九黎想起来前两日,白念封对舒定方的战略布置嗤之以鼻。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郡王府提供的是养兵的粮饷和兵力的来源,虽然掌握着军队的实权,但如何打,怎么打,是要听将军们的。白念封学过再多的兵书,说白了也是第一次领军,不听舒将军的,留给他的,大概率只有失败。”

“所以王爷那日给的信函?”

“我只是让他和父王认识到这一点。”

白廿一坐在地上,他和玉九黎单独在军营之外,很少有士兵过来,他因此能和玉九黎一起享受这清凉的晚风。

“此外,我派人安置了那些死去的士兵,那是给还活着的士兵看的,他们需要感到自己被在意,在这个世界活过。”

玉九黎点了点头,望向漫天的星辰,之前迫于生计奔波,或是前世只能在大城市的医院辗转难眠,她很少看到这样的绝景。

星空之上的世界,到底是什么呢?

玉九黎不知道,她想起了妈妈。

妈妈也和她说过托付的话……她能找到可以托付的人吗?

玉九黎侧头,望向仰着头与她一起欣赏星空白廿一。白廿一修长的衣摆随一阵阵水波般吹来的晚风飘拂,仿佛是一个置身事外,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人物。他金亮的瞳眸一如闪亮的繁星,本就清秀的面庞在月光时而黯淡时而明亮的照耀中混入苍茫,那一份独有的清澈气质似乎取代了那事事忧心的面孔,在这一瞬间,他只是一个少年而已。

王爷……是自己能托付的那个人吗?

白廿一忽然转过头看向玉九黎,她立马意识到自己的眼神不太对,立马转过头来想做些什么,却只羞红着脸摸到一个酒壶。

玉九黎喝了一口五凤楼普通的酒,却被辛辣的酒水呛到了,咳嗽了好几下。

“王爷,这个酒好辣。”

“嗯?小孩子还是别喝酒了。”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哦?是吗?”

白廿一递来他喝的桃花酒,玉九黎刚被呛完,还有些迷糊,接过了酒壶就喝了一口,清甜甘洌的酒液包夹着桃花的芬芳香气,一口入喉,没有辛辣的感觉,只有属于酒的醇美与浓厚。

玉九黎喝完一口,把酒壶递回去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白廿一刚刚才喝过这酒。

哇趣!这算间接接吻吗?!

玉九黎本来就有点桃红的脸颊更红了,开口弱弱地问道:“王爷……你刚才是不是喝过?”

“啊?有吗?”

“不是,我喝过了,要是王爷也刚刚喝过……”

“嗯……也许吧,酒好喝吗?”

“好喝!虽然回味还是有些苦……”

“除了米酒甜醴,哪有不苦的酒啊?”

“我不喜欢苦……”

玉九黎小声地说道,这句话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木堆上的火舌跳动,柴火噼啪的响声顺着簌簌晚风的余波蔓延,在广袤的荒原上传到无垠的尽头。

火光摇曳,玉九黎啃完了最后一块骨头,扔进燃烧着的火焰中,只见躺倒了下去。

白廿一看着自己要来的小半只羊几乎全都被玉九黎吃干抹净,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硕鼠硕鼠,小狐狸,你还真是只硕鼠啊……”

“诶?可是王爷不是说已经吃饱了吗,王爷吃饱了我才吃的……”

“主要是,我怕别人看见误会。我一个残废能吃小半只羊,那我真是天赋异禀了。”

“嘿嘿,说不定我天赋异禀呢。”

“……小狐狸,你在吃东西上面确实天赋异禀。”

玉九黎就这样躺着,感受着夜晚的凉意与火堆的余热。

缓缓地,她看向了白廿一。

这个少年依旧小口斟饮着那壶桃花酒,火光已经渐渐消褪,黑夜之中,看不清他的眼眸。

良久,一位士兵的到来打破了沉寂,玉九黎几乎是在瞬间隐入夜色,白廿一也转头看向了士兵。

“白公子,郡王特地派我来向你表示祝贺,贽礼已经送到营帐里了,白公子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查看一下。”

“哦?代我谢谢他。”

“是。”

这次的胜利少不了白廿一的功劳,特别是舒定方带头向白廿一表示感谢,军营内的人也知道了白廿一的奔走,他白公子的名声也迅速传开,乃至有压过白念封的势头了。

等那人走远,白廿一摔碎酒壶,拍了拍玉九黎的肩膀,说:“不早了,回去睡觉吧,一般来说北狄会有三次大的进攻,还没完呢,还是先养足精力吧。”

玉九黎解除隐匿,起身跟在白廿一后面,一起往营帐的方向走去。

夜已深,其他将士们也明白北狄虽然元气大伤,但还有可能再次来犯的道理,也已经早早入睡。火光熄灭,整个军营都融入了夜幕之中。

白廿一先一步掀开营帐,玉九黎也打着哈欠准备进来睡觉,可不待白廿一点燃油灯,一个黑影突然从营帐内堆起来的木箱中钻了出来,拿着把小刀径直刺向了白廿一。

“咣!”

白廿一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玉九黎的袖剑,直直抵住了刺过来的短刀。

而那柄短刀的锋刃,此刻划破了白廿一的衣角,已经抵在心口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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