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轮红日慢慢沉入了地平线。
它染红了整片天空,仿佛将乡村的原野点燃了一般。
它的余晖洒在金黄的麦田上,让麦穗显得格外耀眼,仿佛是大地的金色海洋。
秋风拂过,稻浪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大自然的低语。
科斯索沃夫站在车厢里,远远地看到了一个身影在金黄的麦田里飞奔。
背后的橙色夕阳轻轻披着那身影。
但卡车开等很快,转眼间,那身影就被甩到了身后。
“阿廖沙!!!”
“阿廖沙!”
一阵气促的呼喊从背后传来,科斯索沃夫连忙拍着卡车车门,叫停司机。
然后,跳下卡车,向背后的那道身影奔去。
那就是他的母亲。
“阿廖沙!”
母亲激动地叫着,跑上前同阿廖沙紧紧拥抱在了一起,那一刻时间都仿佛静止了。
整个村庄都为此安静了下来,狗不再吠叫,鹅不再喧闹,连秋风都变得温柔,轻轻抚摸着这对母子。
温馨而简单的拥抱,哪怕是最无情的恶魔也会为此流泪吧。
母亲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轻拂着科斯索沃夫的后背,最后,手摸着儿子不再青涩的脸颊,她说道:
“我的儿子……你回来了,我等待和期盼这一时刻……你活着就好,要是像你父亲那样……我可怎么办啊。”
“妈妈你怎么样?”
“就像别人一样,每天都干着活,很累,没有男人,只有女人。”
母亲说着,渐渐松开了手,她看到那些邻里乡亲们都围了过来,一边大喊着招呼,一边像是炫耀着自己的儿子。
“你好,阿廖沙,长这么大了……”
“前线怎么样了?战争还有多久?”
“什么时候能结束?”
“你看到了我家伊万了吗?”
蜂拥上来的乡亲们几乎把科斯索沃夫围住了。
她母亲连忙推开他们,说道:
“安静一下,他才刚回来。”
“来吧,阿廖沙,我给你做点吃的。”
说着,母亲拉着科斯索沃夫的手,想带着他回去。
“等等,妈妈。”
科斯索沃夫这样说着,没有走动。
“我很急,慢慢。”
“什么意思?”
母亲问着,眼眸里流露着一丝担忧。
“我,马上要回去,只能待几分钟。”
“怎么会这样阿廖沙?我不明白……”
母亲说着,有些迟疑,眼睛里的神情渐渐暗淡了下去。
“……”
科斯索沃夫沉默了一会后,什么不舍地说道:
“我马上走了,妈妈……让我们谈一会儿吧,乡亲们。”
科斯索沃夫说完,围在周围的乡亲们都慢慢离开了。
只剩下母亲两眼泪汪汪地注视着科斯索沃夫。
秋风徐徐吹过,科斯索沃夫与母亲沉默着对视。
大概过了许久,科斯索沃夫才开口道:
“抱歉妈妈,我没法给你修屋顶……下次吧。”
“嗯,不用自责,阿廖沙……你长高了,但也瘦了。”
“那只是看上去而已……你还好吧,妈妈,没有生病吧?”
“现在没有时间生病。”
母亲说着,伸出一只手,轻轻摸着科斯索沃夫的脸颊。
“你已经学会刮胡子啦。”
“嗯。”
“你也学会抽烟啦?”
科斯索沃夫没有回答,凄凉的秋风刮来,似乎已经替他回答了。
“……我要走了,妈妈。”
“……呜呜呜呜~~~”
母亲再也难以抑制住那份悲伤,抱着科斯索沃夫哭了起来。
“对不起,妈妈。”
“为什么,阿廖沙。”
“对不起,妈妈。”
科斯索沃夫只是这样重复着。
“怎么了,阿廖沙。”
科斯索沃夫没有回答,只是深情地抱着母亲。
“我没事的阿廖沙,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要保重。”
“嗯。”
最后,两人分开了,科斯索沃夫不舍地走向了卡车。
他一边走着,一边回头望着母亲。
哪怕是爬上车厢,也是朝着母亲的方向。
卡车慢慢启动了,带着科斯索沃夫渐行渐远。
“我一会会回来的!”
科斯索沃夫这样向着母亲最后一次高喊道。
母亲、卓雅,还有众多乡亲们一直目送着远处的地平线将科斯索沃夫的身影吞没。
。。。。。。
等到科斯索沃夫到了车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天空中一团漆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只有站台旁的几盏暗淡的煤油灯在亮着,如同大海中的孤舟,顷刻间就会被黑暗吞没。
科斯索沃夫看着时刻表,列车快来了。
于是,他腿上加快了些。
在月台前,科斯索沃夫看到了一个身影。
本以为也是在等车的人,但,走近了,科斯索沃夫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身影,是舒拉。
“舒拉?你怎么还在这儿?”
科斯索沃夫大声喊着,他的声音也吸引了舒拉。
舒拉转身,看着科斯索沃夫飞快跑到了自己跟前,她说道:
“有些话没跟你说……”
她的声音很是轻柔,还有些腼腆。
“什么事情?”
科斯索沃夫的话音刚落,列车着呼啸着进站了。
“就是……对不起,阿廖沙,我骗了你?”
“什么?”
“那不是真的。”
“什么不是真的?”
“我没有未婚夫,我是来找我姑妈的。”
说着,舒拉低下了头。
“请别生气,我太傻了。”
舒拉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抱歉和懊恼。
“你当时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我害怕你。”
“那现在呢?还害怕吗?”
舒拉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不然也不会在这儿等你。”
“哈。”
科斯索沃夫只是轻轻地笑了下,这下那些让他烦躁的因素都没了。
“呜呜~~”
火车的汽笛开始了嘶鸣,时间就是这么过得快。
“火车快启动了,快,阿廖沙。”
“嗯,好的……舒拉,等我回来。”
“嗯,再见。”
“再见,注意安全。”
在两人告别之时,火车动了起来。
咣当的响声打破了这儿的静悄悄的,就像多年前的硝烟打破了柳明的静悄悄。
科斯索沃夫狂奔过去,跳上了列车的车厢。
“再见!阿廖沙,别忘了!”
舒拉大喊着,追逐着列车,直到最后,科斯索沃夫看着飞快的列车把舒拉的身影远远地甩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