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九黎不知道白廿一说的“值得”是什么意思,但这个少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展露出一点说谎或者心不在焉的特征,他是真的这么觉得。

玉九黎感觉自己有点躁动。

不是,被一个男的这么说……这也太不对劲了吧!

但,自己现在是女的诶……

所以,白廿一找到她,不是仅仅为了她狐妖的力量和盗贼的身份?

玉九黎感到白廿一那双秋水一般清澈平静的眸子之下,藏有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说起来,白廿一在她所遇见的人里,算是第一个可靠的男人。

他总是以一副轻松的姿态面对所有事情,就好像,他只是一个观察者,而不是一个参与者。

但待在他的旁边,玉九黎确实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她可以暂时放下一切烦恼,沉浸于锦衣玉食之中,不再去思考接下来如何求生,不再去思考自己作为妖的身份会不会被发现,不再去担心未来有多少未知的变数会砸烂她的生活。

……乃至,在她被名为过去的梦魇缠绕住,在被名为孤独的深渊吞噬时,是白廿一抱住了她。

白廿一对自己的情感,到底是什么呢?

玉九黎感到自己被白廿一抚摸地有些心跳加速,便从白廿一的怀里挣脱出来,转身跳进了袖子中。

心跳,怎么变快了……?

把自己托付给白廿一的人,会是谁呢?

和这具身体的……身世有关?

玉九黎不再去想她作为穿越者值不值得的问题,她知道自己已经对白廿一产生了感情,无论接下来会怎么样,她都要证明自己值得这一份情愫。

当然,帮白廿一完成接下来的事是目前最重要的。

白廿一像是看破了玉九黎内心的孤独一般,在那日之后用行动给予了玉九黎名为陪伴的安慰,而玉九黎同样也想去探寻白廿一的内心。

王爷筹划的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所要报的仇,又是什么?

玉九黎下定决心,她要靠自己探寻这些东西。

车马很快停了下来,白廿一扶辇下车,军营里的气氛似乎因为刚刚成功抗击住了北狄的突袭好了许多,大部分原本面露愁容的士兵振奋了一些,只有舒将军的那一方军营,不处于这提振的状态之中。

一位军营门口驻守的军士见白廿一来,拦住他,说:“舒将军正要与安郡王子分析战局谋划战况,请白公子稍等片刻。”

白廿一却只是给了他一封信函,随后说了几句话,军士听到白廿一的话时,脸色一变,顿时高兴起来,用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恭敬面孔弯下身子请白廿一进入营中。

“王爷,你和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一件能让这些士兵高兴起来的事情罢了。”白廿一简单回复道,“看见那座蓝白牛旄、竖郡王旗的大帐了吗?那就是白念封的营帐。”

“收到!”

玉九黎一个翻身从白廿一袖中跃出,静谧无声地落在地上,三两下便跳至了营帐门口。

不过玉九黎在营帐门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从这里进去呢?

营帐外虽有沙尘,凛冽寒风也将营帐边尾时时吹出一个掀起的豁口,但从这里进去真的好吗?

怎么可能,虽然现在自己可以隐匿,但从营帐门口进也太大摇大摆了吧?不走正门才是潜行的真谛呐!

我可是盗贼呐!

玉九黎瞄准时机,注意到营帐边上搭起的木架,纵身起跃,没发出任何声响地越过木架层层跳起,摸到营帐的天窗边,从半开着用来透气的缝隙里挤身钻了进去。

玉九黎发现变为狐妖后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她的脚步声静默无物,比起人所踏出的脚步声,她无论是落地还是攀爬,那点脚步声都小得可怜。只要控制住自己下落的身形,完全可以做到类似羽毛落地那种毫无声息地潜入。

白念封的营帐与白廿一的简洁不同,除了多出来的卷轴战书,还有不少宝剑弓矢乃至花瓶玉石等等的华而不实的东西,但这也恰巧方便了玉九黎的潜入。她寻觅到一处白念封座椅背后物架上的玉石,转身躲到了其背后。这样即使自己解除隐匿,也很难被发现房间里多出了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进来的小狐狸。

白念封的营帐里有两个手持长戟的卫兵,不过即使是修士,在白廿一为玉九黎封印妖息痕迹之后也很难探得出来妖的存在,玉九黎暂且不用担心这两个守卫的存在。

其中一个守卫用大帽掩盖住了样貌,手上绑满了绷带,很是渗人。玉九黎猜测可能是由随白念封出战的士兵提上来的,有着一定的身份。

与玉九黎藏好自己的身形同时,营帐的帘幕微动,一位身披银黑藏鳞布面甲,头戴红缨束面铁兜鍪的将士走了进来,身后没有跟一名护卫,但胸前的银丝护心镜还是说明了来者的身份不凡。

舒定方!

玉九黎赶忙竖起耳朵探出半个脑袋,准备偷听他与白念封接下来的对话。

只见舒定方刚刚走进来,便握拳掌单膝跪地,开口道:“末将参见郡王。”

“舒将军,找我何事?”

郡王?

玉九黎心生疑惑,白念封明明没有替代安王,为何这位将军要称其为郡王?

难道上上下下已经清楚,白念封就是即将继承安王大统的人了?

“郡王已知,今日凌晨时分的战况。”

“当然知道,怎么了?不是已经传达下去了吗?”

舒定方眼神瞟了一眼帐外刚刚高涨的士气,却只是回头低眉:“郡王,虽然击退夷狄,但守卫的士兵弟兄死伤了五十多条性命,此事……”

“舒将军?你还弄不明白情况吗?胜了就是胜了,那五十几条人命,算得了什么东西?”

舒定方明显被白念封这句话震得不满,此刻却还是不动声色,只是停顿两秒,便又说:“臣私以为,郡王宜纳取众将建议,将军营布置稍作后撤,据燕关险要,方才能打夷狄措手不及……”

“还轮不到你来指点我的布置!”白念封脸上露出怒容,仿佛他之前因此已经与舒定方产生了不少异议。但舒定方此次亲自前来,还是让白念封产生了些许动摇。

因为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可能死伤的就不止舒定方的部队,会威胁到自己的部曲了。

“微臣位卑职贱,介胄之士死不足惜,但郡王心系北境天下,还望三思。”

“知道了。”白念封不耐烦地回道,“你此次前来,还有什么事吗?”

“郡王陛下,实不相瞒,弟兄们已多日欠饷……再这样下去,恐士气不佳,坏郡王之大计。”

“哦?我先前已经说过,现在正处灾年,军队也要体谅北境的困窘,还不明白吗?”

“……”

“不过只要武安臣能归顺安王府下,调用一些安郡王府的钱粮,救济一下将军的部下,也未尝不可。这句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吧。”

“退下吧,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舒定方似乎被白念封这一番胡言激起了极度的愤怒,一时身上的甲片都随之颤抖。

他并非不了解自己的处境,只是对安郡王府这明晃晃僭越天子的行径愤怒至极。

可现在自己身处安王的掌管范围,安郡王又是前朝遗民,他再怎么愤慨,也动不了安王分毫。

就像他以外人身份,也难以劝说白念封听从将士指挥,不要一意孤行一样。

舒定方起身连一句话都没说,便径直离开了营帐。

玉九黎躲在玉山旁边听完全程,寥寥只言片语,她就能猜测到军营中的情况了。

这白念封……怎么敢的?

不过很快,当她觉着应该无人再进来,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一位营帐外卫士进来的话,却让她准备再等一会。

“郡王……白公子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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