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秘书小姐手中的那台精致绘影仪,末音的心情微微有些紧张。

她靠在栏杆上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变得发白。

末音清晰地知道,一旦秘书小姐按下快门,绘影仪上镶嵌的魔晶闪光灯就会亮起。

末音深吸一口气,胸腔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涌起的情绪仿佛漆黑的泥潭,不断试图将她吞噬。

前任西里西亚公爵夫妇在末音上大学时意外去世,末音在巨大的悲痛中,在无数架起的绘影仪和间歇亮起的魔晶闪光灯面前,一次次回忆父母的死状。

这段经历给年轻的末音留下了巨大的心理创伤。

自那以后,每当面对闪光灯,那些痛苦的记忆就如同被打开的闸门,潮水般汹涌而来,让她几乎窒息。

然而,此刻的末音已非往日那个孤立无援的女孩。

秘书小姐举起绘影仪,在取景器内把末音和高炉框在一起。

唇上还残留着那日在国会大厦接吻时的触感,威廉如高塔般宽厚的胸膛犹在眼前。

我末音,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准备好了吗?末音参议长大人,三、二、一……”秘书小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闪光灯即将亮起。

就在闪光灯即将亮起的一刹那,末音猛地睁开眼睛,勇敢地直面那刺眼的光芒。

心跳虽然加速,但她的神情却保持着难得的镇定。

那一刹那,闪光灯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也将她的身影与高炉定格在了一起。

这一刻,末音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那些曾经的恐惧和痛苦,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某种程度的释放。

“秘书小姐,还有这个轧钢机……”

“那个那个,连铸机……”

末音像一个兴奋的孩童般在钢铁巨龙间游走,与每一个设备合影留念。

这喜悦有五成是演技,五成发自内心。

闪光灯一次又一次亮起,但末音不再畏惧。

当和所有设备都合影完毕并确认没有遗漏之后,末音从秘书小姐手中要回了绘影仪。

末音认真地翻动着每一张照片,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在每一张照片中不起眼的角落,每一台设备的铭牌都被“恰好”捕捉到了镜头里。

这正是末音想要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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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威廉和沃尔夫经理这边也是唇枪舌剑,刀光剑影。

威廉想起了之前在俾斯麦办公室看过的报告,这也是他和末音之前就想好的切入点。

威廉眉头一挑:“沃尔夫经理,听说莱茵金属最近在闹罢工?”

沃尔夫经理堆满了笑:“嗨哟,您这可是冤枉我们莱茵金属了。”

沃尔夫经理解释道:“最近东边的露西亚皇国要大兴土木,有一批铁轨的采购订单,我们莱茵金属和弗朗斯人都参与了竞标。”

“报社收了那群弗朗斯人的贿赂,故意刊登诋毁我们莱茵金属的报道,想借机吃下露西亚皇国的订单。”

“当然,事情查清楚以后,我们已经在报社刊登了澄清的报道。”

“可不能让那群学新闻的损害咱们莱茵帝国的利益。”

威廉对沃尔夫经理的解释不置可否。

在帝国政坛摸爬滚打多年的威廉心里当然门清。

政治第一原则:只有官方否认的才是真相。

但沃尔夫经理的回答确实没有破绽,威廉一时也找不到突破口。

威廉不断换着各种角度旁敲侧击,试图从沃尔夫经理嘴里找出些许破绽。

但沃尔夫经理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应答从善如流,根本没有丝毫空隙。

就在威廉思考如何破局之时,意外发生了。

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突如其来地冲到了人群之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沃尔夫经理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但立马被狠辣所掩盖。

沃尔夫经理用眼神示意身边的手下,两个身穿西服的壮汉立马将少年按倒。

沃尔夫经理转向威廉,满脸堆笑:“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威廉特使。这孩子是我们的工人家属。”

威廉连忙关切地询问道:“那也不至于把人家按在地上啊,还把人嘴给捂上。”

沃尔夫经理冷汗直冒,这个小细节当然没有躲过威廉的眼睛。

威廉苦等的破局的机会,来了。

沃尔夫经理罕见地停顿了一下:“车间里全是些危险的机械,还可能会有有毒气体,我们这也是为了孩子的安全着想。”

按理来说,钢铁冶炼过程中确实会产生有毒气体,沃尔夫经理的解释倒是也不无道理。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可都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要真有有毒气体,所有人都得躺在这。

沃尔夫经理知道自己失言,连忙往回找补:“抱歉碍您的眼了,我马上就把他赶出去……”

“别急,”威廉走到少年的面前,将少年从地上扶起,“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斯旺西(zwanzig)……”

威廉有些疑惑,斯旺西这个单词在莱茵语里是“二十”的意思,拿这个词来当做名字的可不常见。

少年有些懵,朵莱希姐姐只说闯进来就可以了,也没说后续应该怎么做啊。

少年的视线在威廉和沃尔夫经理的脸上徘徊。

但更多地还是停留在威廉身后的沃尔夫经理脸上。

沃尔夫经理黑着一张脸,神色里满是赤裸裸地威胁。

之前倒是凭着一腔热血冲了进来,现在回过神来少年才惊觉后怕。

要是惹沃尔夫经理不高兴了,不仅自己要挨一顿打,更是要连累所有童工都挨饿。

而且就算受罚了,工作也不得不去做。

身上带着伤,还饿着肚子干重体力活的滋味可不好受。

察觉到少年的犹豫,连忙解释道:“我是总理派来的特使,你有什么话可以给我说,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少年连连向威廉鞠躬道歉:“对不起,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威廉身后的沃尔夫经理,这才收起威胁的神色,换上一副和蔼的面容。

“那威廉特使,我就先让人送他出去了,车间里危险。”

既然少年都这么说了,毕竟是在沃尔夫经理的地盘,威廉也没有强留下来的借口。

只是少年被两名高大的男子一左一右架着离开时,威廉注意到,少年的手上长着厚厚的老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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