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光双目紧盯着漆黑的铳口,恐惧的汗珠赶在混乱的思绪解开前从黎光的额头滴落,他尝试缓慢移动自己的身体,慢慢的脱离铳口的射击范围,但少女扣住扳机的手指突然轻轻抽搐一下。
她在见识黎光的一举一动,不论黎光想做出什么,只要是对她自己有任何不利的企图,少女都会立刻扣动扳机将蚀刻子弹打入黎光的身体,让难以言说的痛苦教会他服从本能的恐惧。
一杆铳,同时控制住两个人。黎光担忧少女真做出什么举动对自己扣动扳机,因而不敢轻举妄动,德克萨斯同样惧怕被摆在平等天平上的黎光的生命,紧握着源石剑在原地以冰冷的眼神凝视少女。
再向前一点,再向前一点,如果现在的自己距离少女仅有几步远的距离,德克萨斯有百分百的信心赶在少女扣动扳机前砍断她的手腕。可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远,别说冲上前砍断手腕,就是击落手铳都难以做到。
“喂喂,你该不会就打算这么僵持下去吧?”
率先打破宁静的黎光向少女抛出问题,希望探清少女的目的,同时将少女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为德克萨斯争取一些可能的机会。
然而少女非但没有回头看向黎光一眼,甚至露出一声轻蔑的耻笑,更是放下铳将铳口对准黎光的小腿并扣动扳机。
[砰!]
“呜喔!”
撕裂肌肉的疼痛突破一切的肉体阻挠强行钻进黎光的血肉中,紧跟随后的是刻印在子弹内部的施术单元在火药摩擦中触发,噼里啪啦的细微电流声从黎光小腿中喷洒,一股微弱的烧焦味从伤口中飘出。
一瞬间黎光完全失去了对小腿的知觉,就仿佛整个小腿根本不存在一样,这种钻心的痛苦与奇特的感觉让黎光忍不住惊呼。
“沃德……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修改一下蚀刻子弹里面的施术单元,削减了威力却增加了特殊的电击效果。高兴点,这其实算是实验失败了,正常情况下一枚蚀刻子弹打入你的身体,当场就可以让你肉体的某一部位炸的七零八落。”
少女不屑的撅嘴哼了一声,抖抖指向黎光的手铳,将刚挪了一步打算冲上来的德克萨斯逼退回去。
“你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想做,只是在这里牵扯住你们,等外面那些守卫进来将你们通通就地解决。”
“是打算把我们往死路上逼……不怕我们孤注一掷吗。”
“说实话,我确实挺怕的,不过那都是没有要挟条件的前提。”
少女得意的用铳口戳在黎光的脑袋上,一边戳弄着一边以玩笑的目光打量着德克萨斯,她料定只要黎光还在自己手中,德克萨斯就不可能冲上来。一匹凶狼固然可怕,但被铁链栓住的狼也不过是有着獠牙的宠物罢了。
她猜对了,德克萨斯的确被少女的举动牵扯住,她不敢贸然冲上前,跪在地上痛苦呻 吟的黎光已然深深刻在她的眼中。
少女认定自己赢定了,听着外面逐渐响烈逐渐吵杂的闹声,少女知道要不了多久那些守卫就会冲进来控制住德克萨斯和黎光。
赢定了,少女是这样认为的,现场的局势一切都在她的控制住。只可惜,少女低估了黎光藏匿在内心中埋种在骨子里的疯狂。
“德克萨斯前辈!”
完全超乎少女的想象,原本平静的黎光忽然暴起,抓住少女手中的手铳。
惊慌的少女原本以为黎光是要夺走自己的武器,为德克萨斯制造进攻的机会,便当即就要扣动扳机让这个不长记性的家伙尝尝苦头,可接下来的一幕是少女完完全全没有预想到的。
在少女和德克萨斯惊愕的目光中,之间黎光抓着少女握住手铳的那只手,将其拢在自己胸膛前,随后竟然自主扣动手铳的扳机,连续快速扣动几下将手铳内的蚀刻子弹全部射出打入自己的体内。
[砰!砰!砰!砰!砰!]
“咕咳!”
黎光一声低沉的痛苦哀嚎,整个人软软无力向后倒去,抓住少女握住手铳的那只手也随之松开。
没想到黎光会以命相博的少女被倒在地上的黎光震惊到慌乱了神,可眼角余光瞟到的德克萨斯正快速朝她冲来,少女立刻举起手铳对准德克萨斯并扣动扳机。
[咔、咔、]
不论少女多少次扣下扳机,手铳只会发出咔咔的空响,少女没回应过来,黎光已经将全部的蚀刻子弹打入自己的体内。
直到此刻才察觉到弹夹已被清空的少女,刚慌张的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可迎接她的只有德克萨斯一记沉重的飞踢。
少女仰头后翻过去,手中的手铳也一并掉落,德克萨斯顺势抬脚踢走那把手铳,确保少女已经没有抵抗能力后,连忙跑到一旁去检查黎光的伤势。
“黎光,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啊德克萨斯前辈……简直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
黎光指着自己的胸膛上,德克萨斯看到那些穿透衣服所留下的弹孔,又赶紧掀开黎光的衣服查看黎光的伤势,可黎光却摇手拒绝,表示先让德克萨斯检查自己衣服的破损情况。
没想到比起自己的伤势来,黎光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衣服,德克萨斯以奇特的目光打量着黎光,连吃了几发枪子居然还有心情在这开玩笑,德克萨斯只感到有些无语也不做理会,没有回应黎光的要求径直掀开黎光的上衣。
望着埋在黎光胸膛中的蚀刻子弹,德克萨斯谨慎的用源石剑将全部蚀刻子弹剔出来,又准备找些干净的布来为黎光包扎伤口,但黎光坚持不需要这般小题大做,他的伤口很快就能愈合。
“别盯着我看了德克萨斯前辈,你先别管我身上的伤势,就单纯论我这套随机应变来说,妙不妙?”
“你经常这么做吗。”
德克萨斯一边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黎光胸膛上逐渐愈合的伤口,一边以担忧的语气质问黎光是否经常做这种事,不顾自己的安危来为同伴博取机会,甚至尝尝以伤害自我为基础来执行一些疯狂的举动。
“哎呀,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吗,反正……反正过会伤口就愈合了,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我又不在意的,所以没问题啦~”
“但是我会在意,你身边的同伴都会在意。”
黎光不以为然的用哈笑希望糊弄过去,抚摸着伤口感受那温热又粘糊的血液,一手撑着地想要坐起身来,可刚起身到一半,却被德克萨斯的话语捆住了思维无法驱动身体。
这是德克萨斯第一次为这个莽撞的后辈感到担忧与惧怕,黎光无节制的伤害自己的身体与换取利益,这种超乎常理的观念让德克萨斯不禁猜测起黎光内心中更加真实的本我。或许,这个莽撞不正经,时常没头没脑的后辈,远比她所理解的还要更加疯狂。
黎光被德克萨斯有些严厉却带着关切的语气扼住咽喉,他想说些话让德克萨斯好受点,但无力充斥在他的体内,黎光一时竟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而就在两人围绕这一话题僵持时,旁边传来一阵莎莎的摩擦响声,二人跟随声音转头瞧去,正见到倒在地上的少女正一点一点的爬向房间出口,仍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拼尽全力想要逃离黎光和德克萨斯的控制。
但这种好似蠕虫挪动躯体一样,少女拼尽全力的挣扎也只不过向房间出口移动了半米左右,但即便只有这种微不足道的进展,脸上却依旧浮现出憧憬希望的微笑。
在一旁一直默默观看的黎光和德克萨斯,两人先是对视一眼,纷纷耸肩表示无奈后,黎光测过身让德克萨斯从自己的包里找出长锏,一分一分拆开变成长鞭,将妄图逃走的少女捆绑起来重新带回这边。
“德克萨斯前辈,能帮我去加固一下地下区域的大门吗?我的伤势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麻烦你了。”
黎光让德克萨斯拿走全部的粘液炸弹,去加固地表通往地下区域的大门,尽可能的争取时间来让自己恢复伤口,并且还能趁着这段时间和这个叛逆千金好好聊聊。
被拜托去加固大门的德克萨斯仍存有忧心,她左右打量被捆起来的少女以及因伤无法动弹的黎光,虽然不放心黎光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但被黎光几次催促后也不得不离开黎光身旁,跑去加固地下区域的大门尽可能拖延时间。
有气无力的抬起自己能活动的一只手,黎光向德克萨斯挥手做出短暂的告别礼,随后整个人如释重负的长舒口气瘫软下来,转过头瞧向一边的少女。
被绑起来的少女扭过头不和黎光对视,明显是不想和黎光对话,而这种自闭性的拒绝沟通方式,黎光是最有办法应对的。
“哦,黑色蕾丝边的,这对你来说有点太过熟了。”
“要你管!眼睛往哪看呢,再看戳爆你的狗眼!”
“我认为像你这种小孩子,最适合的就是白色纯洁款,最好还带个小蝴蝶结图案。哦,另外再提一句,蓝白相间款式也不适合你,那种就显得太低幼了。”
“你!”
真当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从黎光有意的打开少女封闭起来的嘴唇后,从此开始少女进行了长达十五分钟不断歇且不重复的羞辱谩骂,各种恶毒词汇各种阴阳怪气长难句全部用上了。
比起是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黎光更认为少女像是在维护自己的自尊,似乎是黎光无意间触碰到了少女的禁忌,打开了不可触碰的伤疤血盒。
这可真是……中大奖了啊。
黎光看着恼羞成怒而不断辱骂自己的少女,心中难免有些庆幸,本来打算先随便说点什么消磨两人之间的隔阂,再慢慢打开她的心扉,诱导她欺骗她,套出少女与这帮不法之徒勾搭的真实目的。
但没想到一上来就直接戳到了少女内心中最深处的伤痕,恼怒的少女对黎光无休止的羞辱,她越是喊出狠毒的词汇,黎光便越是确定自己触碰到少女真实想法的边缘。
“像你这种贱民一辈子也只能吃臭水沟里的泔水!谈了八年的女友一次手都没牵上,偷了父母的棺材本只为请女友吃一顿高档餐厅,本以为吃完饭后可以牵个手抱一下,结果女友扭头就走上黄发黑皮萨尔贡留学生的车!”
“哇——这就过分了啊老妹!”
少女一段长难句险些给黎光整破防,黎光张口便要骂回去,好在及时反应过来闭上自己的嘴,要是真骂回去怕是没个长时间功夫是无法停下两人的对骂。
烦于少女的不间断辱骂,黎光将太刀的握把直接戳进少女的嘴里,被异物塞住口嘴的少女无法再骂出恶毒的词汇,只能发出啊呜啊呜的不满声。
“总算是安静下来了……勉强吧?”
黎光外国脑袋来看向少女,平静的目光中不带有任何厌烦或不快的情感,有的只是单纯的好奇,对少女为何会铤而走险做出这般恶劣事迹的好奇。
但少女明显不愿和黎光对上心意,即便不能发出声音咒骂黎光迫使他管理自己,也扭过头选择再次封闭自己。
“刚刚我提到了,说你的内衣搭配有些太早熟,之后也说到不推荐你穿那种年幼的款式。似乎——不经意的戳到你的痛处了,是吗?”
“呜呜——哼!”
“喂,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这么说我根本不能理解你在说什么啊。”
少女震惊的回过头,明明是黎光将太刀的握把插在自己嘴里导致自己说不出话,怎么现在自己说话不清楚反倒是自己的过错了。这种无理的推卸责任行为再次点燃少女心中的怒火,少女又开始啊呜啊呜的对黎光喊着含糊不清的谩骂。
黎光倒是无所谓,毕竟太刀的握把还塞在少女嘴里,少女那充满愤怒的声音不过是有点吵耳罢了,只有些无所谓的掏掏耳朵,也不等少女停下来便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我说你,可以跟我聊聊为什么要这样做吗?放着好端端的荣华富贵不去享受,居然跑来这里倒腾什么军火。啧啧,这就是网上说的,有钱人钟爱的刺激吗?”
“喔喔!噗——你懂什么!你连我的生活连我的真实感受都不了解,哪来的逼脸在这里肆意评价我的对错,随便糟践我的努力!”
少女费劲力气将口中的握把吐出来,嘴巴刚得到珍贵的自由,便立刻吐露肮脏的词汇继续攻击黎光。
但黎光毫不在意,甚至有些得意,少女越是气愤便越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问题的很大概率可能出现在少女的家庭上面,只需要继续装作对她了如指掌的样子,并且以一副“我全都知道”的姿态说出一大堆错误的证明。
“我了解我了解,你们这种富贵少爷有钱大小姐的心思是最好猜了,无非就是什么叛逆期啊,被家里人纵的不知天高地厚,一味的追求刺激结果在歪门邪路上越走越远,最后深陷泥潭无法自拔。难道不是这样吗?”
“怎么可能是这种肤浅的理由!”
“那是什么?该不会真的是为了证明自己吧~唔咻唔咻~”
黎光打趣嘲笑般的随口说着,本是想以这种方式激怒少女,让其不攻自破,少女自主将内心隐藏的秘密全部诉说出来,可情况却与黎光的想象有所偏差。
少女并没有黎光想象中的恼怒,反而是迅速冷静下来,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空洞的目光望着地面可心绪却不知飘到哪去。
“呵,你懂什么……什么都不了解的家伙,在这里随意嘲笑他人生活的意义……也是,你那短浅的目光连真实的我都看不透,也只会模仿着网上那些恶俗段子,以贫贱的知识量来诋毁他人,你人生的意义也不过如此。”
“是吗……那,把你内心的想法都说出来吧,我听过之后,说不定我的想法就会有改变喔。”
黎光盯着少女,目光里充斥着坚毅,原本套取情报的初衷已然被抛出脑后,现在的黎光只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心思,在后面推动着少女甘愿舍弃一切安宁的生活,选择这样一条随时可能崩塌的道路。少女和这些不法分子合作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告诉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但最起码我知道的,如果你不说,那么你就会以恐怖分子的身份被丢进监狱。就你这细皮嫩肉,进去不出两三天就会被玩坏。”
“切,我可是初中生,未成年欸,怎么可能会被丢去蹲监狱。”
“是吗?那……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与目的,这对你的处境并不会改变什么,但对我来说意义就不同了。多一个罪名少一个敌人这对你来说都无所谓,但多一个朋友或者少一个愿意了解你的人……你会怎么选?”
少女满是不屑的哼哧一声,看上去像似对黎光的提议满是鄙夷。
看少女如此的不搭理,黎光认为是自己介入的方式错了,或者找错了话题说错了话,便沉闷着重新思索如何打开少女的内心。可就在自己思索的时候,一声细微的自言自语声,毫无征兆的闯入黎光的脑海里。
“不被父亲认可,不被同龄人理解的感受……你肯定不知道吧。”
“……哈?”
少女突然的自言自语着实吓了黎光一跳,黎光刚想随口吐槽一声叫少女别冷不丁的吓唬他,可睁眼瞧到少女沉浸在自我回忆中,那满是不甘的眼神,见到这一幕的黎光缓缓闭上嘴,朝着少女的位置挪了挪,微闭上眼认真倾听少女的心声。
“妈妈……很早就离开家了,爸爸说是妈妈抛弃了我们,是妈妈抛弃了我,所以我从来不会想念妈妈……爸爸他,那个臭老头在妈妈离开我们后,向我承诺会连带着妈妈那一份的爱一起交给我,但他所做的只有严格控制我的生活。我在每天中的几点几分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社交上应该亲近谁应该疏远谁全部被他安排,明明根本不理解我想要什么,却偏偏拿出一副父亲的姿态来管控我的一切!”
少女使劲全力的大声吼叫一声,似乎是将心中的不快全部发泄出去,待心绪平静下来之后继续说着。
“那个老头……总是否定我的一切,从小到大不论我得到多少奖状与表彰,他从来没有夸赞过我一次!甚至嫌弃我,这做的不够完美,那做的不够优秀。但…但是我真的努力了!我努力去把控每一处细节,我努力将每一点做到最好!我真的尝试过努力过,从来没有放弃的念头!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跑,再跌到就再爬起来,跌到爬起跌到爬起,不论跌到多少次失败多少次我都会振作起来!因为我也是孩子,我也渴望得到认可和理解!不要因为我是你的孩子就妄自给我过高的期待!不要因为我是富家的子女就过高的赞赏我!我只想……我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心情好了就笑,心情差了就哭,开心的难过的事都想找个人可以分享倾诉……”
“……所以我出现了,不是吗?”
少女惊讶的转过头看向黎光,她不明白黎光为什么会这么说,但黎光眼神中温柔而坚毅的包容情绪准确的传达进少女的心中,一颗焦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一颗垂死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黎光说的没错,正因为他是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并不是少女所认识的人,才能漫不经心的走进少女的心中倾听她心脏跳动的声音。正因为系在黎光与少女之间的这条纽带只是短暂的桥梁,少女才会将自己全部的心事诉说给这个外人,因为她知道黎光迟早会从她的生活中离开,为何要在一个将来毫无瓜葛的人面前拘束自己。
“所以你和这些人勾搭,其实都是为了证明自己,让你的父亲认可你?”
“差不多……臭老头他希望我能去维多利亚留学,我才不想到那种美食种类薄如厕纸,一天到晚只能吃炸鱼炸薯条。他们那有一种菜叫什么仰望星空,你知道那东西看起来有多么呕~”
少女回忆起偶然间在网上看到的维多利亚糟糕的食物,当即忍不住干呕一下,好在及时收住回想,这才勉强将胃中的那股恶心感咽回去。
“所以我要干一番大事,我要建立起自己的组织,建立只属于我的雇佣兵组织,我要向臭老头证明我可以做到!”
“是吗?可我怎么只看到了一个建立在危墙之上,摇摇欲坠的三流组织。”
“你说什么!”
少女气愤的盯着黎光,她大声质问黎光怎有胆子做出如此不堪的评价,少女可不允许任何人糟践她的心血,即便她为之付出一切的努力在旁人眼中完全是个漏洞百出的错误。
面对少女大声的质问和责骂,黎光显得毫不在意,只是抬起手微微摆动示意女孩安静下来,耐心听自己的分析。
“第一点,你为什么要选择在龙门贫民窟里建立你的组织。”
“这不是白痴问题吗,不把组织建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怎么能放心,怎么能够伸手管辖呢!而且贫民窟是一个绝佳的藏匿地点,近卫局那些警察和贫民窟居民的关系很差,所以他们平时都不会来贫民窟巡查,这难道……”
“但你有没有想过,炎国对铳械的管辖是绝对严厉,决不允许任何人或任何组织私自进口铳械。”
“这,这一点当然思考过,所以我才将组织的根据地建立在贫民窟。”
“正因为建立在贫民窟才更加麻烦,或许你这种大小姐平时少有来贫民窟这种地方游逛,但我们这种特殊人员可是了解贫民窟里面的危险。暗流涌动鱼龙混杂,到处都是黑帮的眼线或者近卫局的卧底,更是流民暴徒四起。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建立仓库组建自己的组织,二话不说一窝蜂的冲上来拆了你的基地夺了你的物资,情况再差点更是直接把你抓起来作O奴!”
“你,你别吓我!我可不是好骗的,别以为三言两语就能随便框到我!”
虽然少女嘴上说着不信,但身体上的颤抖却出卖少女心中的恐惧。
黎光看着少女因恐惧而情不自禁颤抖的身体,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这并非是得意的耻笑,而是发自内心由衷的,能够触摸到少女真实想法的,因发现少女的本质仍未脱下那份童真而欣慰的笑容。
“炎国对枪械尤为敏感,只要有任何人举报某地私藏铳械,不论情报是否属实,炎国都会彻查到底。你将组织建立在贫民窟这里,是真不怕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把你举报上去吗?”
“这…这我当然清楚!我……”
“第二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自导自演被绑架这事估计是为了来这里管理你的组织,但不能自主向你父亲请假,因为你害怕父亲会怀疑自己突然请假是出于什么特殊原因而安排人手跟踪自己,所以就搞了这么一出让自己被绑过来,是吗?”
“这难道不是十分明智的举动吗?”
“当然不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担忧你突然消失不见,向近卫局报案请求近卫局的介入,帮助他寻找自己的女儿。而当近卫局的人真找到这里的时候,看到你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组合在一起,他们会怎么认为?!”
黎光实在想不明白少女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会直接选择自我绑架的方式从父亲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这种方法的危险系数极大,搞不好就会身败名裂,更可能会直接影响到家人。密谋组织恐怖行动可不是什么好听的罪名,恐怖分子更不是什么令人骄傲的身份。
“怎么可能!臭老头他才不会找人来救我的,他只在乎自己的荣誉,他只在乎我能否给他带去更多的荣光!他怎么可能在乎我!”
“那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女刚张开还要狡辩的嘴呆愣的张开,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想不到,是的,如果父亲不在乎自己的话,又为什么会向近卫局求助,这两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那只是……单纯的在意自己的名声而已,毕竟有个恐怖分子女儿,这传出去肯定会给自己带来负面影响。”
声音逐渐缩小的反驳是如此的无力,少女无法理清内心的纠结,只能以倔犟的话语为自己寻找最后的一片壁垒。但黎光接下来的话语却直接撕破少女内心的庇护,使少女无可逃避只得面对。
“你的油画很好看。”
“油画……什么油画?”
“初中学校的绘画比赛上你创作的作品,那副油画被你的父亲挂在他的办公室,他视若珍宝一直当作是自己的骄傲。”
别骗人了。少女想说出反驳的话语,可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整个人萎蔫下去再也抬不起头。
跃动的泪光下所遮掩的是羞涩的喜悦,黎光的话不仅是震撼到少女的心结,更是推翻她苦苦忙碌一直走到现在的信念,唯一的精神支柱也被摧垮。现在的少女才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那自我赌气罢了。
“如果你父亲不爱你的话,怎么会将你的画作收藏起来,挂在自己常呆的办公室里日日欣赏。如果你父亲不爱你,又怎么可能写了一大串责骂的小作文发给近卫局,连续几番电话催促近卫局找回他的女儿。我并不认识你的父亲,但是如果我有个珍视我所喜爱东西的父亲,能够时刻牵挂我将我系在心中的爸爸,我想即便他平日里对待或许是严厉了些,但他的本质一定是爱我的。”
黎光稍微活动下身体,原本麻痹的身躯已经恢复近好,黎光抬起手轻轻放在少女的头上,缓慢的来回抚摸,不论少女几次摇头躲开黎光的手,黎光总会从新将手掌搭上去。
她必须接受,她不能逃避,即便这温柔的现实对她而已或许有些残酷,但少女必须面对。二人几次较量,少女几次摇头躲开黎光的手掌,黎光几次都将手重新摸上去,在十几次的重复之后,少女终于安稳下来。
她不再抗拒也不再逃避,但与之替代的是细微的抽泣声,少女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大腿上,她想擦拭眼泪想抱住脑袋让自己停止哭泣,但被长鞭捆住的双手根本不能挪动,被眼泪打湿的眼睛也不能止住。
似是内心中仍有的许些倔犟在作祟,少女猛然抽搐一下后停止哭泣,她抬起头,仍在闪烁泪光的双眼像是在渴求什么,她向黎光询问,追求她最期盼的答案。
“爸爸他……他一直都在乎我的是吗……”
黎光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领神会的哼笑一声,一直摸着少女脑袋的手也停下来,望着少女渴望答案的目光,黎光十分爽快的回答道。
“不知道。”
“欸?”
少女不明白黎光是那根筋搭错了,上一秒还信誓旦旦的模样,现在却表现出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尤其是这副我很骄傲的表情自豪的说出“我不知道”这句话,真是尤为的气人。
少女冷盯着黎光,不再和他对话,转过身闭上双眼打算将自己再次封闭起来,可黎光却在此刻忽然翻身跃起,他走到少女身前缓缓蹲下,突然伸出双手抓住少女的肩膀,将少女的正面转向自己强迫少女面对他。
“正因为我不是你的父亲,正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才要你自己去问他!我要你向他说明你的真实想法,告诉他你一直以来的感受,告诉他你想要掌握自己的生活想要左右自己的未来!然后,去拥抱他,向他说对不起说爱他,一起吃美味的美食一起玩快乐的游戏一起看美丽的风景!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仅此而已!”
“什,什么意思啊!莫名其妙……”
“嘿~生活就是莫名其妙的,亲情就是莫名其妙的,不论自己的父母做了多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可一想到对方是自己的父母,心中的痛恨便会很奇怪的减少一分。你认为我说的对吗,德克萨斯前辈?”
黎光回头看向依靠在门框上的德克萨斯,那一副悠哉吃着巧克力棒的样子,显然是在那默默偷听了好一会。不过看本人的举止并不像是偷听,没有半刻躲藏的想法,单纯是黎光和少女没注意到她。
早就完成对地下区域大门加固大门德克萨斯,在返回途中听到黎光和少女的谈论,同样好奇事情真相的德克萨斯便靠在门框边上倾听两人的辩论与交谈。本来是想再听一会,看看黎光会怎样说服这个少女放弃抵抗乖乖和他们回去,但没想到黎光已经发现自己,便不再旁听,走上前站在黎光身边。
“逻辑上有些问题,但……确实是这个感受。”
“逻辑上怎么会有问题呢德克萨斯前辈,逻辑是指基于社会大众制定出的生活常理规律,我说的‘原谅父母’那事在社会上常有发生,怎么能算逻辑有问题呢。”
“我……理解你的观点但不能完全认同,这种事情的发生概率只是比较常见,并不是绝大多数子女在遇到家庭矛盾时都可以和自己的父母和解……所以简单说,黎光你描述的这句话有很严重的逻辑问题。”
“哎呀别管那个逻辑不逻辑的问题了,德克萨斯前辈你就说我刚刚的演讲帅不帅吧!”
“忽视你所说的内容……坦然说,你干的不错。”
德克萨斯从自己的巧克力棒包装盒里取出一根巧克力棒,还是少巧克力酱的只有光秃秃的饼干棍,德克萨斯将这个残缺的巧克力棒递到黎光嘴边,像是在奖励他一样。
黎光当然对这个残缺的巧克力棒不感兴趣,但也不好凉了德克萨斯的好心,只能强撑着笑容以一副鄙夷而不失礼节的微笑回应德克萨斯,并接过那根巧克力棒放进嘴中,随便咀嚼几下就咽入腹中。
二人平淡的玩闹时,浑然没有察觉到身后少女的情绪变化。
少女呆鄂的望着黎光和德克萨斯,如同发现闪烁的流星一般,少女好奇的打量这两个比她大了没几岁的“同龄人”,少女第一次想要了解他们,想要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活的这么自在为什么会过的这么潇洒。
她想亲眼观看一遍两人自认为平平淡淡的日常,想要切身体会一遍两人自认为普通平凡的生活,她想要抓住自由,然后将这份喜悦与父亲分享,不论之后得到的是父亲的夸赞还是谩骂,少女都想去尝试都想去争取。
只是单纯的因为……少女希望父亲可以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她也可以找到自己真正所追求的事物。
“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嗯?这个小姑娘吗?我暂时还没想好,不知道该交给近卫局还是还给那个老登,毕竟不论怎么选都会……”
“那,那个……”
就在黎光和德克萨斯讨论如何处理少女时,一声细微的呼声传入两人的耳中,黎光和德克萨斯看向少女等待她的发言,此刻的少女已然褪去之前的那份倔犟与火气,变化的更像是一个娇弱水灵的小女生。
“你们,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名字?我叫黎光,她叫德克萨斯。”
黎光十分坦荡的告诉少女自己和德克萨斯的名字,突然被报出自己名字的德克萨斯,是有些不太愿意,斜瞪了黎光一眼警示黎光不该随意向外人报上自己的真实姓名,但黎光却傻傻一笑表示现在的少女根本不是什么外人。
“那个……我想……请不要先将我交给近卫局或者我爸爸,可以吗?”
“嗯……这得说说你的理由,毕竟我脚上还拷着这个东西,必须尽快将你转交给近卫局或者你父亲。”
黎光抬起腿展示出锁在自己脚踝上的电子脚铐,只要这东西在自己腿上一日,自己便没有一天是真正的自由,所以黎光希望尽快解决少女的问题,早些破除掉自己脚踝上的电子脚铐。
“我想,按照你说的去尝试一次。我想和爸爸他真正的聊过一次,我想告诉他我的想法我的感受,告诉他我的一切。但是……但是现在的我还做不到,因为我不知道真正的自我究竟想要什么……父亲的理解,还是无拘无束的生活,这两者我都想要可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抓住。所以……”
说到这里少女明显的变结巴了许多,最后一句话卡在少女的喉咙里,时而吐出半点时而咽下七分,几番踌躇焦灼后,少女终于是鼓起全部的勇气,一鼓作气大声喊出来,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全部告诉黎光和德克萨斯。
“我想亲身去体会,你们眼中的生活与我的过去有什么不同!我想知道,我讨厌哪些喜欢哪里,过去的生活哪里需要改进哪里需要保持,我想证明……我想证明肯定有一种办法,即可以维持我喜爱的生活又可以得到爸爸的认可!”
“哇靓女,你这样可就有点贪心了喔。”
“生活,生活就是贪婪无耻的,难道不是吗。”
少女自豪的扬起嘴角,没有任何刻意的伪装,纯粹的感情牵动身体的每一寸肌肉所勾起的微笑,自信与坚毅从她的的笑容中浮现。
黎光看着被自己的话逗笑的少女,也觉得有趣的哼笑一句,随后走上前,解开帮助少女的长鞭,并向少女伸出手示意要拉她起来。
“来,该起来喽我的大小姐,想体验一把当代社畜的生活可不容易,有好多事情等待你去准备呢”
“别叫我什么大小姐,听上去怪轻浮的。”
“但你不就是个大小姐吗。”
少女撇了黎光一眼,没好气的踢脚踹在黎光的裤腿上。
“李芸笙,这是我的名字,你可要记好了,要牢牢的死死的刻印在你心里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