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浦并不擅长拒绝所有他所熟络的女孩子，不管是女孩子提出的请求，还是女孩子送出的告白。
因为他压根就没有这种机会。
他最熟络的女孩还是只有楚乌水和姜溶，所谓熟络，不过就是会经常聊天、互开玩笑而已。
沈子浦曾经以为他会跟这两个个性鲜明的女孩永远保持这样的相处模式，永远做好朋友，一步都不要逾越，谁也不要犯
知道他被姜溶表白
他仍然深刻地记得当时姜溶向他告白时的笑靥。
当时恰好是高二下学期的春冬交际，他们身处的南方地区入冬较晚，春意也先来，但依然能感受到微风吹过来的凉意，风太贪玩，当上了最晚入春的小孩。
恰逢一个周六，姜溶约他出门玩，他很爽快地答应，来到约定地点后才知道原来他被骗到了图书馆，他看着已经占好位置的姜溶，一瞬间就打消了想要偷偷溜走的想法。
算了，还是陪她看看书吧。
姜溶指了指旁边的几排书架说：“这是全市最大的图书馆，书很多，随便看。”
沈子浦暗笑那话说出来就像请客人到家里喝茶，点过头之后才想到姜溶说过图书馆是她的第三个家，第一个家是最初的原生家庭，第二个家是学校。
他随便挑了一本名著小说，连名字都记不清楚，只记得翻了几页之后就把书立在了桌上，成功挡住姜溶的视线后，他在书的背后掏出手机，按了静音，关了振动，偷偷跟阮尘打起了游戏。
在游戏里送头后，他会小心翼翼地窥视女孩，生怕姜溶发现他「精神出轨」。
呸，既没精神，也不是出轨。
回去的路上有一段路可以同行，沈子浦一路上都把双手插在裤兜里，整个人都很放松，愉悦地吹着口哨，暗自庆祝他带了阮尘上了五把分。
跟在他旁边的姜溶突然开了口：“《茶花女》好看吗？”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下午一直在看的那本书。”
是吗？原来是《茶花女》啊，文学名著，很能显得他的文学素养。
沈子浦抬手挠挠头，接着又不太自然地去摸鼻子，有些心虚地笑：“还不错，故事情节挺吸引人的……”
他们踩碎了地面上的枯叶，走过的路顺着枯叶的痕迹变得坎坷不平，每片枯叶安静地躺在原地，又安静地被微风吹走。
沈子浦有一种不可明说的预感，他总觉得会发生什么让人意外的事，但他出门前翻过日历，那天不过是个普通的周六，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
姜溶沉默了很久，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沈子浦就在他前方，相距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但她却觉得那距离好长，沈子浦回过头的脸颊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了。
“怎么了？”沈子浦一头雾水地看向姜溶，一眼望穿似的，迎上那个让他难以忘怀的眼神。
那双清澈的眼睛出现了些许不同大小的星星，黑色瞳孔里盛放着一片美丽的星河，那些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星星聚集在一起，愈加光亮，非常动人。
那满含期待与难过的眼神像一根修长的银针，直直地往沈子浦心上扎去。
他从没见过那样的姜溶，或者更确切些，从没见过那样复杂的眼神，他没亲自感受过一厢情愿，却对一厢情愿的痛苦心知肚明。
但她为什么在笑呢，对他笑。
沈子浦不想再经历一回，他不想再看到那悲伤双眸重新出现，更不愿再看到她那份笑靥。
嗯，偶尔笑一笑还是很好看的，前提是别拔刀。
讲台桌前的宋杏提高了音量，拉回了沈子浦「精神出轨」的注意力，那声音很洪亮，根本用不着麦克风——
“都是高中生了，别再像小孩一样做那些小动作，把你们想玩的心思都给我扼杀在摇篮里！”
没有一个同学敢出声反驳，大家习惯了在宋杏面前保持沉默，除非被提问或允许讨论，否则非必要就绝不开口。
“听到了没？怎么没反应？”
“听到了……”
无精打采的回应显然没法让宋杏满意，她微微皱起眉头，继续说道：“大声点！”
“听到了！”
大家的声音里夹带着些许无奈与不情愿，宋杏确实不是个温柔的老师，“严厉”就是她的代名词，在收到经过改进的回应后，她这才点点头，宣布班会结束，可以放学了。
阮尘抬手搂住沈子浦的肩膀，赵子骞也离开座位凑了过来，开始讨论等会儿要吃什么晚餐，沈子浦稍微歪了歪脑袋，望向姜溶的位置。
他没能看见姜溶的脸，只看见姜溶抬起左手撑着脸颊，好像在整理桌上的书，整理好之后就跟着柒依寒一起离开了教室。
“牛肉羹怎么样？”赵子骞率先提议道。
“前天才吃过牛肉羹，今晚吃麻辣烫吧？”阮尘把这个选项驳回了。
“沈哥，你来下个决定，沈哥？”赵子鹜伸出手在沈子浦眼前晃了晃，还打了个响指。
沈子浦眨眨眼睛回过神来，他开口的语气略显平淡，几乎听不出情绪的波动：“随便吧，你沈哥又不挑食，都可以。”
来到食堂后，沈子浦故意溜达了几圈，没见着姜溶的身影，他有些担心，不由自主地想到姜溶把那件事倾诉给闺蜜听的可能性，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在转身之后就把那瓶矿泉水扔进附近的垃圾桶里？
她可能早就买好了矿泉水，在看球赛的时候，把矿泉水藏在自己的校服外套里，像她的半个脑袋藏在领子里一样。
帮她挡球的时候，沈子浦看到她两手空空，打完球赛之后，姜溶却像变魔术一样，突然变出了一瓶矿泉水。
她对他的爱意也像这样藏着吗？再变魔术般地将它们交给他。
那就不像是一瓶矿泉水了，是波涛汹涌的骇浪。
“沈哥，怎么还在发呆？阿姨都在叫号了，你该去取麻辣烫了。”
清脆的少女音将他叫回现实，穿越后他是真容易走神，这阵子又想到楚乌水帮他记号了。
嗯？楚乌水？
沈子浦放大瞳孔看向这位青梅竹马，她是在食堂定时刷新的么？
“楚乌水...你好...等等我先去拿号。”
他看见女孩掩嘴轻笑，也顾不得为什么知道他的号，赶紧前去喊着沙哑嗓音的阿姨那领餐。
回过头，楚乌水还是笑盈盈地看着他，他得去打声招呼......
不对，赵老四和阮尘呢？
暗骂这俩不讲义气的，硬着头皮坐在了楚乌水的对面。
他可不是当时那个傻乎乎的沈子浦了，至少女孩的示好他能分清。
又是送水又是共桌的，这孩子果然被我沈爷迷倒了。
但女孩自他入座后便没说话了，小口地吞着食物，好像这只是理所应当的小事。
沈子浦如坐针毡，他在这时才感受到作为重生者的不便，以前的沈子浦是怎么和这位妙龄少女每天共餐的？
这一情况应该是在被姜溶告白后就结束了......不，在那之前，远远之前。
他痛苦地扶额，发出干呕，他又想逃避了，他又想忘记了。
这名最亲近他的少女，死在他们所有人之前。